第136章 疫病(2)(1 / 1)

四野萧条甚,百年无此荒。早禾遭夏旱,晚稻被虫伤。富室无储粟,农家已绝粮。逢人相告语,生理尚茫茫。

路上流民多、死尸也多,车队一路停停走走,天气闷热,尸体在这样的时候拼命地腐烂,便是离得远就已经觉得臭不可闻,更遑论走近还能看到蛆虫在死尸上蠕动、红着眼的老鼠在啃食、尸蝇一群又一群爬满了。

真是应了那句饿殍遍地!

早在最开始,张圣手就已经向江屿提出用苍术熏烟避瘟,用泽兰烧汤沐浴,将麻子仁、赤小豆置于水中驱邪,饮松叶酒、淑目酒除瘟病的法子。

张圣手带的药材多,尤其是防治时疫、风寒的药材平日也不怎么消耗,如今的量还够这一行人消耗许久。

如今形势危急,疫病随时都可能起,江屿拿着舆图看了整整一夜,眼睛都熬红了,最后寻了一条去桐城的近道。

“走此路可比官道早三日至桐城,可此路沿途往日多匪塞,众多商旅都曾被谋财害命,天长地久的,除了实在有刻不容缓之事的,都往那外去了。咱们若是抄近道,一则能避开大批流民,尽快抵达桐城。二则走的人少,疫病不易起。虽说如今大旱,土匪可能早已逃走,可万一……”

“这都什么时候了?屿堂兄既然说走此路好,我们五房就跟着你走!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两个土匪?若按原路,不定什么时候就染上疫病了!”江峒第一个响应。

江一舟也道,“咱们都听老师的!俗语有云‘富贵险中求’。咱们不求富贵,只求活命,想来老天爷也会帮咱们的。”

“旁人都不走的路背后必是有由头,若除了匪患还有旁的事那该如何?屿堂兄读书为官的本事咱们一向敬佩,可如今人生地不熟,仅凭舆图就要咱们跟着去淌浑水,为免太过了!谁人家中都是拖家带口,为何要傻乎乎的撞上去?”说话的是四房江峰,他虽自命清高,可往日说话做事也是客客气气的,不知今日怎么偏要唱反调。

见众人的目光都扫过来,江岭站在江峰后头,忙拉了拉兄长的袖子,额上也急得冒汗。

江峰不说话了,江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峰弟想要如何?”

“弟弟我想带家小去京中谋一份前程,就不同兄长去禹州了,还请兄长成全。”江峰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宣叔父可也知晓此事?”江屿拧眉问。

江峰点头,“父亲大人已经同意一同随我入京,还望堂兄行个方便。”

江屿不置可否,也不劝他,淡淡道,“你们若想好了,我自不会阻拦,只是既去了说话做事都留个心眼,也不求你日后庇佑家族,凡事多想想家小。”

“堂兄放心,不到最后一刻,弟弟我是不会拿着九族去赌的。”江峰冷笑。

“你……唉!”闻言,江屿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望着江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堂兄既没话了,弟弟就去收拾了。”不等江屿回话,江峰已经转身将后头不断给他使眼色、扯他袖子的江岭拉走了。

“哎……大哥,我不想上京的!”

“那你想去哪儿?我和父亲都去,咱们江家四房能不能起来就看今朝了。”

……

兄弟二人渐渐走远,江屿看向江峒、江峙、江一舟几人,“你们呢?”

“咱们都听屿堂兄的!”几人异口同声。

“那咱们就走近道!”

和江家四房的人分道扬镳后,车队依旧按照原来的速度行进。

如今走的这条路除了江家车队外就只剩下零星几驾牛车、驴车,另有些家无横产的百姓,这一路着实清净了不少。

四房的人走的第三日,疫病终究还是避无可避的来了,

最开始是路上有个瘦弱的妇人抱着发了高热的孩子拦跪在车前。

“求求各位老爷,救救我儿吧!救救他啊!”那妇人一边哭喊一边抱着孩子磕头,声泪俱下。

江峒见她可怜,忙调转马头去请张圣手。

张圣手带着药箱飞跑过来,那妇人知道是大夫忙要起身,张圣手见那孩子脸色潮红甚至还在打摆子,忙摆手大喊,“站住!不许过来,老夫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老夫就不救人了!”

“大夫您问,小妇人一定好好答,只求您救救他呀!”

“这孩子除了高热可还有旁的症候?”

那妇人含泪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呕吐、腹泻、咳嗽、打摆子,已经叫不醒了!呜呜呜——”

张圣手一下子就变了脸色,额上也起了冷汗,随即毫无征兆的边往回跑边冲着江屿等人喊,“快,快走!都别碰她,是瘟疫!”

这话一出,江家众人脸色都白了,纷纷绕开那妇人策马前行,几个原还掀了车帘看热闹的女眷也将车帘关得死紧。

那妇人眼见车队开始走了,起身要追,张圣手从自己的马车里扔出一个纸包,“莫追,姑且拿去死马当活马医吧!”

车队走出许久,吴汐还能听见那妇人抱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唉……”

江家人自此愈发小心,每日提心吊胆的将张圣手配好的苦药汁子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安营也不同那些流民打交道。每当有流民不听劝阻,想要靠近车队的,江屿直接下令放箭射杀,连着杀了几批人,护卫的眼睛都杀红了,一时震慑了不少起了歪心思的流民!

车队就这般浑浑噩噩又雷厉风行的滚滚向前,沿途中的山匪果然都已经逃荒去了,那几个山寨如今早就被流民占据过夜,倒省下车队不少事。

“一路顺随,也不知峰弟怎么想的,如今可有后悔。”江峒叹气。

江屿看他一眼,“后悔什么?京中如今大有可为,四房眼见就是要起来了。”

“哼,堂兄说笑呢!就他那样,恐怕也无人看得上吧?”

“咱们江家在禹州可是毫无根基,你们五房跟我来就不怕?”

江峒道,“有何可怕?千金散尽还复来,有堂兄在,总有一日,咱们能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