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早就听李嫂子说扬州城外的大明寺极其灵验,香客众多,斋饭也做得一绝。送走江屿,吴汐就预备去拜一拜。
祭拜的香烛是早就备好的,大明寺也不远,吴汐带着李嫂子、莲嬷嬷、二乔、四喜并两个粗使婆子套了两辆大车就出发了。
大明寺建在山腰,马车只能走到山脚,余下的路都是台阶,好在山脚下的集市有租滑杆的,李嫂子就选了四人抬的滑杆租下送吴汐上山。上山时,几个丫鬟婆子都紧紧围在滑杆四周。
时辰正早,山野雾气笼罩,一派清新气象,古寺掩映在一片苍松翠柏之间,正门青铜大鼎上香火缭绕,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吴汐一行人方行到正门,就有年纪小的支客僧迎上来指路。
吴汐先到大雄宝殿上了香,莲花座上的佛祖慈眉善目,她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祷告,接着又添了香油钱。莲嬷嬷扶吴汐起来,轻声问,“太太,咱们要不要求签?”
吴汐看了一眼贡桌上的签筒,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求的,我一向信奉尽人事听天命,咱们出去吧!”
说来吴汐这个人一向不信神佛,即便她能将好几篇佛经倒背如流,今日来大明寺更多的是为了游玩。
几人往外走的时候,从外头又进来了母子三人。这三人虽打扮朴素,却仍能看出家境不错,只那位母亲眼眶深红,脸带愁容,想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来拜佛以求心安。
李嫂子早早安排了禅房供吴汐休憩,吴汐先带着莲嬷嬷进去休息,二乔、四喜趁着这时候一同去求平安符。
等休息好了,也到了用午食的时候。香客若要吃大明寺的斋饭必须要去饭堂,吴汐在那又碰上了方才那母子三人,只是如今那位母亲手上捏着一支写着下下签的竹签坐在饭堂似哭非哭。
大明寺后山还有一景极其出名,就是银杏林。秋风飒飒,银杏叶簌簌,以千百种姿态,离枝而落。或三两翩翩,或一叶便将整个秋日舞成金黄。映在吴汐眼中,生生透了几分凄然与脱俗。
二乔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太太随意从地上扒拉出几张银杏叶子放到她手上,语气淡然的说,“好好拿着,回去给你们老爷送去!”
二乔望着手上的金黄的银杏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太太,这个给老爷?”
吴汐十分认真的点头,“这叶子做书签极好,这几个还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你们老爷必定喜欢。他昨日送的松烟墨极合我心意,这便当做回礼吧!”
想起那个价值几百两银子的松烟墨最后却只能换这几片烂叶子,二乔不禁为自家老爷默哀,碰上她们太太这样的,也着实是可怜。
在银杏林外围逛了逛,几人又去了放生池。放生池边站了不少香客,旁边的石碑上刻着“慈悲为怀,体念众生”。吴汐在小僧侣处买了一对锦鲤,然后口中默念“吉祥云集,万德庄严”才放生。
放完生,吴汐又去看了看大雄宝殿外头的那棵挂满红绸、木牌的树。红绸和木牌有旧有新,也不知那些许了愿的人最后可都有如愿以偿。
回去的路上,吴汐困倦的坐在车里喝茶保持清醒。
“往日倒是不觉得,如今有了肚子里的小家伙,没走几步便觉得格外累。”
莲嬷嬷一边给她捏着小腿,一边开口,“怀胎十月就是要多走动走动,日后生产的时候才能少受些罪。再过几日月份大了太太的脚怕是要肿了,趁着如今还能出门走动,合该各处都去逛逛。”
吴汐点头认可,“可不正是如此,等生了孩子又要回府里,可不像如今这般自在。”
张夫人带着两个孩子比吴汐回去得还要早,此时年纪小的明哥儿正哭闹着要找父亲,彤姐儿用从张府带出来的布老虎哄弟弟,可惜收效甚微。听着儿子的哭闹,又想起今日抽到的那支签,张夫人用帕子抹了抹泪,只盼老天长眼叫她家老爷平安无事。
江家
靠着江家在扬州盘根错节的关系,江屿坐在书房就能收到各处传来的消息,根据这些直接推测出扬州三个主官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管是被陷害还是真的做了,等到上头派了钦差大臣来,迟早都要有牢狱之灾,九族都还不知能不能保下。真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秧。
虽说如今不好光明正大的出城,但江屿还是每日给吴汐书信一封,除了每日的关怀,有时也讲讲扬州城内局势,谈论一下朝中党派之争。
直到这时,江屿才真正了解了自家夫人的才能。果然不愧是博览群书的六品司籍女官,就是他这个在朝中浸沉多年的老油子偶尔不如吴汐看得透彻。江屿不止一次感叹能娶上这样一位夫人,真真是他的福气。
扬州城整整封锁了半月才解除封禁,不解除也没有办法,城里城外百姓的怨气都要压制不住了。被关押的举子也放回了,张知府、赵通判、王同知三人只能寄希望于贿赂来查岸的钦差大臣。当然,若是这位大人是刘首辅一派的,自然更好说话。可惜,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两个月后,圣上下旨册封的钦差大臣礼部侍郎王应赶到扬州。
王应此人不是卫国公族里的,但他却有一庶妹嫁给卫国公族中一旁支庶子,此人是铁板钉钉的卫国公一党。
趁着此人刚到扬州,张知府、赵通判、王同知三人借口为其接风洗尘,在扬州最大的酒楼为其设宴。
席上除了王同知搜罗来的几个美貌绝伦的扬州瘦马坐陪,赵通判还将自己唯一的嫡女叫来给王应倒酒,张知府也送了十万两银票。
王应笑看三人奉承讨好,对送上门的美人和银票来者不拒,还放言要纳赵通判之女为妾,气得赵姑娘直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