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汐第二日晨起时,屋里已经燃了地龙、点了炭盆。
小丫头们服侍着吴汐梳洗,秦嬷嬷将用熏笼熏过的衣裳捧了来。“姑娘,今儿穿这身大红百蝶穿花撒金袄子可好!”
吴汐扫了眼,“艳了些,我那两身八成新的袄子呢?”
“姑娘,这衣裳多好看呀!您统共就两身八成新的祆子,日日穿,奴婢们都看乏了,再者库里几箱子好衣裳,您再不穿放也放坏了!”弄玉挑了帘儿进来,打趣道。
吴汐想了想,“依你便是!”
秦嬷嬷这才欢天喜地的伺候着吴汐穿衣裳。
因着衣裳,吴汐便让人梳了堕马髻,又寻了金累丝嵌红宝的凤钗来戴,搭配的耳坠子、手钏无一不精美华贵。
趁着吴汐用饭的功夫,洪升家的候在了外头。
吴汐用了饭,转去了卧房的小厅,叫二乔引着洪升家的进来。
洪升家的请了安就坐在脚踏上和吴汐说话。
“回姑娘,奴婢和我家那口子这两日走遍了青州府和云山县的官牙门和绣坊,确有几个手艺好的绣娘!奴婢看上一个姓沈的绣娘,她原是京中彩绣坊的女师傅,习的是蜀绣,尤擅双面绣。奴婢瞧了,沈师傅的绣品的确是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彩绣坊的女师傅怎会沦落到青州?莫不是有什么龌龊?若是真有麻烦,咱们还是避开的好!”
洪升家的叹了口气,“姑娘不知道,这沈师傅早年就被卖给人牙子,是彩绣坊的一个绣娘收留了她,又教她手艺。沈师傅在绣坊误了婚事,二十六岁上才嫁给了为彩绣坊供绣线的青州许家老爷做填房。许老爷只看中她手艺,可沈师傅成婚后再不动针线,一心想着当掌家太太,许老爷愈发不喜,把掌家权给了妾室,只让她专心绣花。沈师傅性子又傲,扔了刺绣的家伙事,日日与小妾争斗。”
吴汐嗤笑一声,“这心气儿倒高!”
冯升家的只作不觉,“日子久了许老爷对沈师傅也没了情分,一心宠起了妾室。小妾又拢住了原配所出子女,上上个月,沈师傅好容易怀的孩子也不明不白的没了。”
二乔给冯升家的递了一杯茶水,见她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忙问道:“婶子快说,然后呢?”
“后来沈师傅伤了心要与许老爷和离,许老爷扣下沈师傅嫁妆里众多绣品,却只肯写下休书。沈师傅无奈之下搬出许家,如今赁了一处小院住着,放出话来,手艺还在,要寻一个主家做活,最好能为她养老送终。”
“倒是可惜了!如此,洪升家的,明儿一早,你便套车去接沈师傅来与我瞧瞧。要或不要见了便知!”
“姑娘放心,奴婢已托人问过,沈师傅盼着到咱们府上呢!明儿保准给您接来!”
洪升家的下去了,海燕捧了一碟洗净的柿子正打了帘进来,“姑娘尝尝,庄头刚送来的柿子!”
吴汐一向不喜欢吃柿子,摆了摆手,“且拿下去给庄里一人分两个尝尝,余下的让洪婶制成柿饼收起来!”
海燕眼睛一亮,“那咱们就托姑娘的福了!”说完急匆匆的往外去,正和要进门的莲嬷嬷撞在一处,几个柿子都滚到了地上。
莲嬷嬷唬了一大跳,见着海燕还愣头愣脑的抓着碟子,心中有气,想掐她一把又怕被吴汐瞧见,只有冷下脸,“才学的规矩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赶紧收拾了,现下忙,待客人走了自个儿到外头跪着去!”
海燕吓得打了个冷颤忙蹲下捡柿子,正要说两句求情的话,莲嬷嬷已经进屋去了,一时间委屈得红了眼眶。
吴汐听见声响,并不曾说什么。
莲嬷嬷已是一脸笑意的行礼,“姑娘,外头里正媳妇带着女儿来给您磕头请安了。”
吴汐只得回了花厅,让人请了里正媳妇进来,又叫人搬了绣墩,请里正媳妇坐在自己旁边,二乔摆了茶果上来。
里正媳妇如今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常年劳作,乍一看倒像与秦嬷嬷同岁的人,她身侧站着个年约及笄的姑娘,普普通通,也不说话。开始时母女俩个拘谨的不行,好在一路上丫鬟婆子态度和善,吴汐也不是看不起人的性子,她才放开些,扯着手上的篮子红着脸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家里去岁做的腊肉,给大人添个菜,请您别嫌弃。”
吴汐笑着让画眉接了过来笑道:“不嫌弃,我可就好这一口,难为你们想着我。”
两人又说了几句长工、佃户的事儿,快要用午饭了母女二人才告辞。吴汐让弄玉备下两包点心,两双棉鞋做回礼,里正媳妇推辞不过红着脸收下,欢天喜地的回了家。
这时洪婶正张罗着午饭,杜鹃、四喜收拾了茶盏出门正瞧见跪在石子路上的海燕。
杜鹃同情的看了一眼,拉住四喜,“这石子路跪久了多疼啊!咱们去求求莲嬷嬷吧!”
四喜撇开杜鹃的手,冷淡道,“她犯猎自该受罚,和我有什么干系?我还要去给姑娘提饭,你若要给她求情可别带上我。”说完,抬脚往灶房去。
杜鹃看了一眼海燕,咬牙剁了剁脚,到底是追四喜去了。
吴汐在屋里正瞧见这一幕,吩咐道“叫她跪上半个时辰长个记性便是了!”
莲嬷嬷忙应下了。
今儿备下的饭食是龙井虾仁、文思豆腐、鱼香茄子、四喜丸子、薏米红枣汤,吴汐是喜那薏米红枣汤,赏了做汤的莲嬷嬷一匹青色的细葛布。
众人明白这是姑娘借此就海燕一事赏赐莲嬷嬷,此后行动坐卧愈发小心。
歇了午觉起来,吴汐也不耐烦待在屋里,由含箫伺候着往花园水榭处去了。
洪婶亲自领着木棉、白鹭端来吴汐最爱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梅花香饼、萝卜糕和一壶庐山云雾,“难得姑娘今儿兴致好,奴婢送些点心给您尝尝!”
吴汐点头,又吩咐木棉,“让人把躺椅搬来,我坐着累!”
“是。”
就这样耗了半日,吴汐仍觉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