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小跑步追上了柳疏星,“贵妃娘娘,等等我呀!”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柳疏星回过头,恶狠狠地问道。“本宫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不是自诩聪明吗?!”
柳疏星站住身,回过头,上前两步走到弄月的面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从前在本宫那儿,你是多么信誓旦旦,又是怎样卖弄心机,催着本宫让你上位,怎么如今你当了宫妃,机灵劲儿一点都见不着了?瞧瞧你今日说得那些蠢话!还真以为当了玉容就可以一步登天了吗?!”
“我警告你,心思多可以,别把本宫拖下水!耍花样可以,别在本宫面前班门弄斧!否则,本宫能让你上位,也照样能将你拉下来!真惹了什么事,你以为除了本宫,还指望你的主子能来救你吗?!”
弄月面上一怔,随即一面,双腿一软,就要跪了下去,柳疏星手急眼快扶住了她,看起来就好像两个人关系亲密,手扶着手在说悄悄话似的,只听见弄月喃喃:“娘娘赎罪,弄月,弄月只是一时情急……”
柳疏星见弄月这般害怕的样子,倒是有了些恨铁不成钢:“往日还敢威胁本宫的那幅性子哪里去了?!怎么如今本宫说你两句你就怕成这样?”
梅玉容低了头,“往日弄月坐井观天,仗着娘娘纵着弄月,太过放肆,而如今成了玉容,名头有了,可名不副实,没了娘娘的庇护,独自在宫里寸步难行,如今弄月,早已悔了……”
“知道就好!”柳疏星放开了扶着梅玉容的手,“你给本宫站好了。陛下不宠幸你,你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吗?!”
看着梅玉容那幅悔不当初的样子,柳疏星还是放缓了语气:“我不管你跟你主子谋划的是什么,但你主子也应该告诉过你,进得宫来,只要没妨碍到你们的计划,一切都得听本宫的安排!说实话,本宫对你也没什么期望,也不管你要做什么,更没想着要通过你这张脸获宠后巩固自己的地位,只要你不拖本宫后腿也就够了,你可明白?”
梅玉容双眼泛红,“奴婢明白。”
“别再自称奴婢了。”柳疏星转过脸,“陛下那边,本宫会替你想办法。但本宫也希望你知道,陛下不是那般容易被迷惑的人,单凭着一张脸就想上位,没那么容易!”
柳疏星转身就走,这回梅玉容没再跟去,只是默默地恭敬地注视着柳疏星远去,等到柳疏星的身影渐渐看不清晰,梅玉容面上的怯弱转瞬不见,她挺直了腰背,勾起唇角,抚了抚上好料子做成的披风,抹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柳疏星责骂梅玉容的时候,宋弥尔与柔贵姬也在容安居里进行着一场对话。
柔贵姬醒来的时候,仍是在容安居里待着,因不知道柔贵姬醒来是怎样一副光景,只能全体御医都在容安居待命,一切等她醒来再说。
江月息已经被袁晚游从回广平轩禁足,秦舒涯陪着,本想着将江月息留在这儿等着柔贵姬醒来,可宋弥尔说,恐怕柔贵姬醒来见着了江月息,只会气血上涌,反而不利休息,只等柔贵姬情绪舒缓了,江月息再来慢慢请罪。
贤妃等人也亲自或派人来探望了,失了孩子又不是什么喜事,也就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了。
太后也派了落雪来探,说是太后娘娘听说柔贵姬小产,浑身乏力,便就歇下了,但太厚之后宋弥尔还要留在柔贵姬身边善后,便叫宋弥尔不要担心,御医已经诊了并无大碍,等宋弥尔忙完再去寿康宫即可。
宋弥尔遣散了宫人,叫御医在外头候着,只一个人坐在柔贵姬床边的塌上,捧了一杯茶,静静地出神。
柔贵姬醒来的时候,便只见空荡荡的宫室,一个宫装的美人默默地在自己的斜方坐着,她手里端着一杯茶,人却在出神,柔贵姬深吸了一口气,眼圈顿时红了,她费力地支起身子,声音嘶哑:“娘娘······?”
宋弥尔被这一声唤回了神,连忙放下茶盏,勉强挤出半个笑来,“你醒了?”
她见柔贵姬想要起身,连忙几个小步上前扶住了柔贵姬的背脊,顺手拿了靠枕放在她的腰后,又见柔贵姬嘴唇干裂,“我去给你拿点水。”宋弥尔不想假手于人,又怕人太多令柔贵姬心慌,便准备亲自去取茶盏。
柔贵姬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娘娘,”柔贵姬嘴唇颤抖着,好似刚刚才回过神来,“妾的孩子呢?”
宋弥尔一愣,正要开口,柔贵姬又将声音提高了一度,“那凶手呢?!江妙仪,江月息,江月息那个杀人凶手呢?”
“你听我说······”
宋弥尔还未来得及,柔贵姬就像疯了一般,她一只手紧紧抓着宋弥尔的手臂,不顾自己刚刚小产,另一只手挥舞着,一会又扯着自己的头发,高声大叫道:“陛下!陛下!娘娘!您们要为我做主啊!杀人偿命,叫那凶手不得好死!!!”
说着柔贵姬就要扑下床去找那凶手,“啊,放手,你放开我!”
柔贵姬脚还未沾地就被宋弥尔一把拖住,接着将她双手一按,牢牢地禁锢在了床上。
柔贵姬还待挣扎,宋弥尔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一双形状姣好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没有半分神采,明明是才小产后的人,本该是虚弱地没有力气,却硬是要抓凶手而歇斯底里,形容疯狂,宋弥尔又想到刚才江月息临走前,看向自己的那个无助茫然又依赖信任的眼神,心头一酸,呼地一下子抱住了柔贵姬。
柔贵姬在宋弥尔的怀里瞪大了双眼,眼睛缓缓地眨了眨,手也慢慢放下,只听得宋弥尔宽慰:“真凶一定会被找到的,不要急,如今你的身子,是急不得的······”
宋弥尔只觉得双臂里的柔贵姬身子一颤,接着便软了下来,宋弥尔慢慢松开手,将靠枕靠外头拉了拉,这才将柔贵姬扶在了靠垫上。
“你可好些了?”
宋弥尔柔声问道。
柔贵姬并不答话,只怔怔地看着宋弥尔,眼睛似乎都没有聚集。
宋弥尔心头又是一叹,她理了理柔贵姬凌乱的发丝,“我去给你找点水······”
柔贵姬又拉住了她的衣袖,宋弥尔回过头,只见柔贵姬靠在床上,缓缓
地摇了摇头,她艰难地吞咽了一番,眼睛好不容易才对上焦,抬起眸子颤声问道:“娘娘,那凶手,伏法了吗?”
“我的孩子呢?埋在了哪里?男孩还是女孩儿?”
柔贵姬问着,手也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肚子,歪着头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痴笑。
宋弥尔心头一惊,生怕柔贵姬承受不住打击就此疯了,连忙唤回她的神志,“御医说了,你的身子骨要比以前康健,这次只要静心养好了,就不愁以后没有孩子。所以,眼下你便不要胡思乱想了,自己好好地休养康复,待明年再给宫里添个孩子······”
柔贵姬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愣愣地看着宋弥尔,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因为清婉没有孩子了,陛下就不要清婉了吗?娘娘也嫌弃清婉?”
思云居是宴欣宫西配殿的次居,宴欣宫本就是一所无人居住的宫室,思云居作为它西配殿的次居,更是人烟寂寥。虽说因为附近有几所有宫妃居住的宫殿,这里也受到照拂日日有人打扫,但里头陈列简陋,摆设铺陈相对而言都不甚精致,对于因为怀孕而养尊处优的柔贵姬而言便是天壤之别。她话刚落音,便有些惊惶地抓住宋弥尔的手,“娘娘,清婉,清婉是被人给害了啊,陛下,不要丢下清婉!”
“没事了,没事了······”见柔贵姬这样子,宋弥尔心头也是难受,心头堵得慌得很,可偏偏,找不到真凶,而江月息······
“陛下只是公务繁忙,这宫殿······只是一时情急临时找的地方,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宋弥尔抓住柔贵姬的手,轻轻拍了拍,随即稍稍提高了音调,“御医,柔贵姬醒了,快来看看!”
罢了。
本想着待柔贵姬一醒,便告知她处理的结果,要防止她在众人面前嚷着要惩治江月息,又要叫她演一场戏给幕后黑手看看,引出真凶。可如今她这样子,哪里适合配合?
宋弥尔心头焦急,也只有叫御医先来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一阵忙碌之后,御医又开了安神静气的方子,煎了药叫柔贵姬服下,宋弥尔又看着她服了一小碗花胶汤,这才又挥散了众人,又留得她与柔贵姬二人在内殿。
“清婉,”宋弥尔握住了柔贵姬的手,“待你再休息一会,天色晚些,咱们就回惊鸿殿可好?”
这回喝了安神汤,柔贵姬已不像方才那般歇斯底里了,她迟疑着点了点头,但仍旧是有些恍然,“娘娘,陛下呢?”
宋弥尔耐住性子,“陛下公务繁忙,待你回了惊鸿殿,陛下再去看你。”
“哦。那,凶手呢?”
宋弥尔咬了咬唇,“清婉,你听我说······”
还未待宋弥尔开口,柔贵姬就像预知了什么似的,急促地打断了宋弥尔的话,“娘娘,您是不是要包庇江妙仪?!”
“妾身知道,比起妾身,娘娘与江妙仪的感情更好,”柔贵姬凄然地自嘲一笑,“清婉不过是在娘娘羽翼下求得一个庇护,哪里比得上江妙仪与娘娘感情甚笃呢······”
“只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文清婉!”
宋弥尔低喝一声,她强忍住怒气,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看向怔愣着望向她的柔贵姬。
“你到底还想不想替你未出生的孩子报仇?!”
“想······”
“如何不想?”
“我当然想!”
柔贵姬先是喃喃回答,后又凄然一叹,再转为坚定。
“那你就好好听本宫一言!”
宋弥尔肃了申请,站起身来直视着文清婉。
“本宫要告诉你的是······”
“江妙仪不是凶手,真凶另有其人。”
“后宫之中有人习得催眠术,今日江妙仪被人催眠,被引导着来到你所在的地方,并推到了你。”
“这人在江妙仪宫中将其催眠,又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你身边,引得江妙仪将你推倒,并在柳疏星眼皮子底下跑掉,其身份莫测,心机颇深,正是我们要防范的对象!”
“江妙仪被人利用,推倒了你,为的就是激起你与她,甚至与本宫之间的矛盾,现在,你告诉本宫,你也想被利用,仇视江妙仪,甚至仇视本宫,以达到真正害死你孩子的人的目的吗?!”
在宋弥尔严厉的注视下,柔贵姬怔愣着缓缓摇了摇头。
“很好,”宋弥尔接着又道,“现在,你告诉本宫,在你晕倒之前,你看到了什么,可曾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柔贵姬垂下眼默了默,抬眸却没有回答宋弥尔的问题,却转而问道,
“那如今江妙仪身在何处?”
宋弥尔一促,“为了早日让凶手露出马脚,又以防打草惊蛇,本宫与陛下已将江妙仪禁足在惊鸿殿,无诏不得外出,惊鸿殿的宫人全部处死,为你的孩儿······陪葬。”
“禁足?”
柔贵姬凄冷一笑,“娘娘是说,妾失去了个孩儿,江妙仪只是被禁足?”
“本宫说了,江妙仪是被人利用,不是江妙仪,也有可能是别人。凶手要的便是你与推你之人闹翻,或者本宫与陛下严惩有冤屈的江妙仪,让她心怀愤懑,与你矛盾加深,或你或她与本宫的矛盾加深,凶手才能有机可趁。我们现在便是不能顺着凶手的思路走,禁足江妙仪,让凶手棋差一招而不得不再次出手,而提前做好准备的我们才有机会顺藤摸瓜,找出凶手。”
“那若凶手找到,江妙仪的禁足是不是就被解除,就没有她的事了?”
宋弥尔一噎,“你待如何?”
文清婉抬眸注视着宋弥尔,”无论凶手是谁,江妙仪推倒我是真。娘娘,清婉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