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外,有人默默目睹了这一切。
六皇子殿内。
“你可看仔细了?”
“千真万确!”
六皇子褚胤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欣赏着自己刚刚画好的千里江山图。
他放下兔毫,端详起自己的画作来:“小李子,你来看看,我这画,还缺点儿什么?”
小李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哎哟,我的爷,这都火烧眉毛了!这画儿您且暂时搁一搁吧!”
六皇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宫婢们端来温水给他净手,褚胤洗干净手上的墨渍,款步走了出来。
他抬起衣袍坐到了一方太师椅上,气质如松。
宫婢上了一盏茶,六皇子拨了拨茶沫,细细品味起来。
“去年还算暖和,今春的黄山毛峰不曾经历寒暑之侵袭,品质甚好。”
“爷!”小李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褚胤慢慢悠悠地品完了茶。
“你急什么,这才入夏多久你就这么燥?叫小厨房给你做点降燥的凉茶喝喝。”
“爷!那染霜可是墨王爷的人!她会出现在刑场,只怕……只怕那事和墨王爷脱不了干系呢!”
眼下最差的情况,便是墨王爷也支持雍王。
若是二人联手起来,那六殿下可就毫无胜算了!
最近圣上还时常夸赞六殿下,万一雍王记恨的话,雍王殿下向来手段狠厉,难保雍王荣登大宝之后,不会做出不利于六殿下的事情来!
想得再严重一些,日后雍王若是兄弟亲情,手足相残的话,六殿下这样绵软的性子,如何应付得了!
即便六殿下没有那样的心思,那也要寻个法子自保才是啊!
这样坐以待毙,可不是个办法!
褚胤放松地靠坐在太师椅上,和急得团团转的小李子截然不同:“你小子,当我那皇叔是个蠢的不成?染霜会出现在刑场,就是墨王叔默许的。”
小李子错愕。
“那,那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已经落得下风,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褚胤吃了颗西梅,给小李子的嘴里也塞了一个:“你就放心吧,你主子我,有能力自保。我若所料不错,明日我这皇叔,就该来主动寻我了。”
小李子一头雾水。
褚胤笑着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
……
雍王府内。
春风得意的雍王设下宴席,宴请了雍王得力的几员干将,庆贺太子一党被连根拔起。
“呵,本王那不成气候的哥哥,总算是不再碍着本王的眼了!来,本王敬诸位!”
众臣子自然无有不应,举杯同庆。
觥筹交错之间,雍王府的曼妙歌姬们翩跹而来,为众人献上一曲歌舞。
有人眼尖,发现了一丝端倪。
“哟,那领舞的,不是顾之歌顾县主吗?”
“还叫什么顾县主,人家现在是雍王也的侍妾,可不再是县主了!”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不久啊,你没听说吗?圣上听闻顾县主不辨是非,竟然纵容百姓惹是生非,狠狠斥责了她一番呢!连县主的封号都收回了!可顾之歌有本事啊!
一个小小的庶女,先是得圣上赏识得封县主,如今虽然丢了县主之位,但是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梁最炙手可热的王爷的女人!你说说,她这运气到底是多好!”
“可她是王爷侍妾,怎么会在此献舞?”
“还能是因为什么?邀宠呗!雍王妃可是个狠角色!她这样的狐媚模样,王妃指不定恨不得将她赶出府呢……”
美酒佳肴,又有美人,众人渐渐都沉醉其中。
酒酣耳热之际,有人好奇地询问。
“王爷,这次能这么轻松就扳倒皇后,可多亏了盐铁局那边有人揭发太子!揭发太子那人,也是王爷您给安排的吗?此人既能揭发太子,王爷是否要多留个心眼儿?”
雍王:“不必担忧,此人是本王心腹,万大人放心。”
“那王爷可知,皇后究竟是犯了何事?为何圣上处置皇后娘娘的动作,那般杀伐果断?甚至比处置太子还要果断?”
雍王轻叹了口气:“本王也不知,若是本王能知道的话,本王又何须等到今日,处处掣肘?不过本王好言奉劝诸位一句,此事不要再打听了,于各位都好。”
虽然皇后究竟做了什么雍王不得而知,但他却十分清楚一点。
圣上不想此事声张出去。
而且,一定有人在背后默默地推波助澜。
但是此人是敌是友,他暂时还没办法确定。
有人给他递了把刀,给了他足以扳倒太子的证据,却不良明身份,似乎根本不图权势和财富。
雍王莫名心生一种古怪的预感。
就好似他只是这幕后之人的一步棋一般。
那执棋之手,似乎将他摸得一清二楚。
他似乎知道,自己只要手握了足以掰倒太子的铁证,便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让太子再也翻不了身。
而太子只要翻不了身,那皇后势必会无法冷静,被逼到绝处,定会孤注一掷去向圣上求情。
他唯一知晓的,便是皇后向圣上求情后不久,一封秘信被秘密送入了乾清宫,圣上便是在看完了秘信之后,爆发了雷霆之怒,当即处置了皇后,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
世人只知皇后是被贬冷宫后,在冷宫内病逝的,但只有极少人知道,皇后是被皇上赐白绫死的。
这时机恰得简直可怕得如同神算,一分一毫都错不得,可却进行得如此井然有序,浑然天成。
以雍王的心机和城府,他自然知道此事不简单。
倘若这执棋之手是友还好。
可若是敌……
只怕会是一个比皇后,还要更大的麻烦!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说今日午时,瞧见墨王府上的染霜,出现在了刑场上。
“消息可准确?”
报信之人确信地点头。
雍王不解蹙眉。
难道给他暗中递消息之人,是墨景行?
没道理啊。
先前墨景行腿疾尚未痊愈之时,他便曾经亲自去找过他,还曾经多次让他的好友陆彧帮着做说客,说服墨景行为其效力,可墨景行却一副淡泊名利,油盐不进的模样。
若说如今他在朝中视谁为最大敌手的话,丽妃之子八皇子算是一个。
敬妃之子六皇子褚胤近来虽然多被圣上夸奖,但终究还是个不成气候的,只爱作诗的无用书生,不足为惧。
但他似乎却忽视了一个最有力的劲敌——墨景行。
从前他只当墨景行是个异姓王,从未顾虑过他。
可是如今皇后势如山倒,得利者,除了他和德妃,还有一个他。
如今再细细想来,墨景行六年前那腿伤的事情实在是蹊跷,皇后莫不是知晓了一些什么内情,才会处处针对墨景行?
难道……
雍王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个十分滑稽却又十分合理的猜想。
顾之歌舞毕,众臣子都沉醉于她曼妙的舞姿之中,却顾念她的身份,只敢假作喝酒,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她。
顾之歌心知肚明,她得意地笑了笑,有些刻意地缓缓走到雍王身侧。
她刻意压低肩膀给雍王斟酒,本就松散的舞衣跟着露出了一部分白皙的肌肤,墨发映衬其上,风情无限。
有臣子直接看傻了眼。
顾之歌醉心于臣子们隐秘却痴迷的目光之中,却不曾注意到心情不佳的雍王忽然发起火来。
“衣服若不会好好穿,就给本王滚蛋!”
顾之歌吓得浑身一抖,脸色顿时一白。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惹得雍王的心情忽然变得如此之差。
分明方才雍王还在和跳舞的她一直在眉目传情的啊!
“王,王爷……”顾之歌吓得不知所措,小心地碰了碰雍王的手臂。
没想到雍王下一刻就直接给了顾之歌一个响亮的耳光,满堂震惊。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本王让你滚!”
顾之歌捂着脸,惊慌知错,泪如雨下,哭着离开。
方才还对顾之歌露出垂涎之色的臣子此刻酒全都醒了一大半,吓得正襟危坐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雍王。
雍王仰头喝下一口烈酒,心中的焦灼却不减分毫,反而愈演愈烈。
“本王身体不适,就不陪诸位饮酒了,诸位请自便!”说罢,雍王便起身,迈着步子大步流星地离去。
众位臣子面面相觑,哪里还敢继续,全都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目送雍王离去之后,也跟着陆陆续续地告退。
……
白芊芊得知消息的时候,风波已经平息了。
她一听裴蓉说完皇后和太子倒台一事,便已经猜到,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盘。
晚间她用完了膳,在自己的院内儿纳凉。
福宝悄然而至,将玉兰给忽悠走后,墨景行负手登堂入室一般地出现在白芊芊的院子里。
白芊芊一怔,看向院门外,本该看守在门口的人,此刻都已消失不见了。
她抬眼扫了墨景行一眼,根本不欲搭理,起身欲走。
墨景行知道她生气了,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语气讨好道:“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
“松开。”白芊芊冷冰冰地说道。
墨景行自然不依,可白芊芊默默丢去了一个眼刀,墨景行便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白芊芊。
白芊芊刚走出一步,衣袖便被墨景行给小心地拉住了。
“芊芊,莫气……能不能听我给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