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羽也是服了,小晗这孩子被拐卖一趟,该不会坏了脑子吧?
虽然他以前就够傻的,被欧阳熠狠揍过那么多次还喜欢颠颠地粘在人家身边玩,可欧阳熠是他义父啊!这和一个差点要换他心脏的危险孩子能比么?
虽然心里恨不得把自家熊孩子拖出来狠狠教训一顿,但眼下先分开两个孩子要紧。
苏星羽上前,蹲下去,一只手捉住小玦死死抠着小晗的那只手,放柔了声音对小玦说:“你快放开小晗,好不好?小晗会被你抓伤的。”
可小玦根本就像没听到,依然死死抓着小晗。
苏星羽着急,又不敢用力去掰小玦的手,那孩子的小手细瘦冰凉,一摸全是硌人的骨头,她真怕不小心就把那细弱的小手掰断了。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小玦的不对劲。
那孩子的眼神木木的,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小晗,嘴里持续地发出“啊啊啊——”无意义的喊叫,声调频率却很单一,根本不像一个正常孩子。在小晗抑扬顿挫的嚎哭声中,小玦的诡异简直被无限放大,衬托得分外明显。
苏星羽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转头去找陆时锋:“陆时锋!你儿子这是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还是延续刚才靠近这堆杂乱标本时的想法,觉得孩子大约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魇住了。小玦的表情根本不像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表情,反而像是着了魔,刻板、空洞、了无生机。
陆时锋的神色却有些苦涩。
他也蹲下来,从身后轻柔却很坚决地抱住小玦,仿佛是很习惯做这一切似的,自己伸手去掰小玦的手。
小玦的力气毕竟小,在他熟练的动作下,很快就不得不松开了小晗。
苏星羽连忙把小晗的胳膊拉出来一看,果然,原本肥肥短短如嫩藕的手臂上,狠狠一块红紫出血,就是被小玦掐的。
“啊啊啊啊啊啊——!”眼见着小晗被拽离了他,小玦麻木的眼神没变,嘴里却叫得更加大声。
“没事的,小玦,没事的,”陆时锋一边哄他,一边抬头对苏星羽说,“星羽,麻烦你,让小晗就待在这里不要动,给小玦一点时间安静下来。”
苏星羽也在手忙脚乱地哄孩子,所幸小晗比较听话,哭声很快就小下来。
她听到陆时锋的话,诧异地看他:“怎么?”
陆时锋说:“这孩子……有自闭症。”
苏星羽的心又狠狠震痛一下,不知为何。
就像她第一次听见小玦的尖叫声似的,那震痛来得是那么迅猛又强烈,猝不及防,无法呼吸。
她震惊地去看陆时锋护着的那个孩子,明明该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却面黄肌瘦,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看着小晗努力地伸出手去,挣扎着,叫声中充满愤怒。她本以为这个孩子只是有心脏病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自闭症!
天哪……
不期然地,她想起四年前,陆家的家庭医生告诉她陆时锋有轻微的孤独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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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当时特意去查过资料,自闭症,不就是孤独症谱系中的重度病症么?
这是……遗传?!
她只觉得悲伤,老天何其不公,把那么残忍的病症降临在那么无辜的一个孩子身上。
望着不断挣扎尖叫的小玦,她忽然心中充满疼惜,这个孩子能长到这么大,一定很不容易吧?
“星羽,就让小晗留在这里,一会就好,”陆时锋的嗓音干涩,对她说,“小玦一般不会对外界的东西产生兴趣,不过一旦他感兴趣了,就很难把那件东西从他身边拿走,这是自闭症的特征。你别误会,我不是说小晗是东西,事实上这是小玦第一次对活生生的人感兴趣,这很……重要。”
苏星羽很想说,你的儿子发生什么事重不重要,关我的儿子什么事?
但是望着他怀中那个羸弱的小家伙,不知为何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小玦还在尖叫着,努力地想要朝小晗扑过来,歇斯底里,就连嗓子都要哑。
苏星羽下意识地把小晗往自己怀里护了下,这次却没怎么用力。
小晗挣开她,抽抽噎噎地说:“小玦不会伤害我。”
说着就想去牵小玦的手。
苏星羽吓了一跳,唯恐小玦又抓伤他:“等等!”
她把小晗拉回来,把他那身凌乱不整的病号服重新整了整,原本卷曲的袖子放下来,遮住他的整条手臂和胖乎乎的小手,这才自己握着小晗的手,一点点试探地往小玦手边递。
小玦一下子抓住小晗的衣袖,苏星羽使了一点点巧力,没让他抓伤小晗的肉。
两个大人紧张地看着孩子。
小玦一抓得手,尖叫声终于渐渐小了下来,很快就完全安静。
小晗奋力地把自己另一只小手也伸出去,这次,是他抓着小玦:“小玦不怕,我和你在一起。”
苏星羽看着两个孩子,无力得只想叹息。
陆时锋却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小玦终于找到了,而且情绪也终于稳定下来了。
他抬手替小玦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可小玦却像一点感觉也没有似的,只紧紧地盯着小晗,完全不理周围任何人。
陆时锋的心隐隐作痛,然而他早已习惯了,得自闭症的孩子就是这样目中无人,哪怕是他们最亲近的父母,他们也完全当做陌生人。
他想起庄蘅当年怀孕的时候。
她怀孕得不是时候,苏星羽刚刚“死”在了火场里,他满心悲痛无法自拔。
而庄蘅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明里暗里缠着他想要一个名分,庄家的长辈、陆家的长辈也都逼着他,要他早日忘掉苏星羽,明媒正娶这个怀孕待产的媳妇过门。
他不答应。
那时的他常常有一种错觉,经常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望着被烧毁的别墅方向,一坐就是许久。他总觉得,自己身边那个名为“妻子”的名分永远是属于苏星羽的,仿佛只要不再娶,她就还活着,只是暂时离开了,随时都有可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