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采】
宁采采就是再迟钝,也发现唐三这个名字好像总是会出现在她们的耳边。可这个人对于她们来说,不过只是一个相处了不到七天的老同学而已啊,就像奥斯卡马红俊这些人一样。
可是为什么唐三这个名字被提及的频率要远超过其他几人提起次数之和呢?
宁采采挠了挠鬓角的发际线,好奇宝宝一样的问:“沉姐,我发现你真的好在意唐三哦,为什么啊?”
哦亲爱的那理由可太多了。
譬如唐三是斗罗大陆的主角,唐三是个绝世挂壁,唐三是原著作者意志的化身。君不见他唐某人一套玄天功走遍天下,君不见他古武世界的书籍能记录玄幻新大陆的千年万年仙草的特性和用法,君不见他去往海神岛时完全不讲基本法的开挂……
可这些,通通不能宣之于口。
白沉香极为罕见的感到了些许慌张,这一次,她没有理由针对唐三,或者说,从父母双亡兄长早夭的立场出发,那并不足以支撑她如此提防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毕竟那是他不争气的上一辈造下的孽。
何况“唐三得伪神看重”的问题分明她曾与宁荣荣解释过,彼时宁采采是重伤休眠,对外界无法感知,所以没听到也不奇怪。可如今宁采采还会这么问,就说明事后宁荣荣也完全没对宁采采提起。
为什么呢?
宁荣荣在想什么?
白沉香不得不重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着千仞雪的事,她真的疏忽宁荣荣和宁采采太久了,以至于她对她们的心思竟有些失去了掌控。
说到底,还是她操之过急了,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白沉香捏紧了手里的一个小纽扣,让自己稳下心神,然后嘴角轻勾,逗小孩子一般的问:“我确实在意他,但我要问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在意他?”
宁采采登时就一片空白:【姐,为啥?】
宁荣荣冥思苦想:【唐三……因为他是昊天宗血脉?】
一个武魂是蓝银草的昊天宗后代,这种除非是在说蓝银草比昊天锤更强,否则就有极大的可能是双生武魂。
宁采采是真的不太了解武魂的各种规矩,毕竟她本身不是魂师,虽然她一直眼看着宁荣荣修炼着长大,但不在自己身上就是没法感同身受啊,就好像荣荣也不能说完全就了解魔法嘛。
但是沉姐好像是想要考验她什么事情……
糟,她不能继续当一个没有脑袋的笨蛋美人吗?
宁采采腹诽完,到底还是试探着说:“是因为他的血脉?”
白沉香随手把纽扣扔进了身旁打开的金属抽屉,诙谐的说:“恭喜你们,答错了。”
宁采采:“……”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宁荣荣:【……】颜面扫地.jpg。
白沉香笑着拍了拍宁采采的肩膀,安抚道:“也是我的疏忽,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们强调过神明的问题,是不是?”
要说这个,宁采采可就有话说了:“那群玩意儿不是啥好东西。”
这么总结,倒也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白沉香笑出了声,又给自己找了把椅子躺下,放轻松,又似感叹一般的道:“我有时候想起,觉得人生的境遇真是很奇妙的。其实最开始,我仅仅是害怕承担如姑姑们那般的命运,才选择了逃。”
“天不生我如治愈系,我却偏偏和命运对着干。”
她的目光在书籍和药品上流连,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眷恋。
上天仿佛真的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一个如此热爱医学、拥有如此医学天赋的人,偏偏不是治愈系。
“救人很有意思的,”她笑眯眯的看着在凳子上正襟危坐的懵懂少女,“毒蛇与解药共生,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人,兽,物,看似毫不相关的东西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辨认这些联系的过程里,我听到了无数的哀嚎,”她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睫半垂,“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人不够用,力气不够用,药物不够用,在世间千千万万的诡谲病症面前,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不够用。”
“我就在想啊,神在哪里?”
“为什么神不能教教我,要如何才能救起更多的人呢?”
“有一天,我以为我懂得了神明的指示,我以为他们的不出现就是为了告诉我,人各有命。”
“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或者因为意外,或者因为疾病,或者寿终就寝,但更多的是因为战斗。”
“医者,或许最不应该期待的就是,妄图救起每一个遇见的人。”
“我以为我懂得了神明的指示,但事实并非如此。”白沉香按了按胸口,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疼痛浮现,这让她眉心微蹙,“我见到有太多人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什么也没做错,可他们就是不能活。”
“如果神明不能普度众生,所以只好谁都不管,可至少做到个公平公正,是不是?”她认真的看着仿佛有些坐立难安的宁采采,问道:“要是不管,那就该谁都别管,是不是这样?”
【是……吧?】
“可怎么会有人被神明真真切切的记住了名字,记住了来历,乃至于安排了未来,甚至还要安排朋友的配置呢?”
“这样,要把这天下受尽磨难的人们置于什么境地?”
“要把这个世界变成何等没有规则的样子?”
白沉香握住了胸口悬挂着的环形玉佩挂饰,那是宁双送给她的魂导器,宁采采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她多年来收集的可以救人的工具。
她握得那么紧,连指节都发了白。
“我从十三少的身上撬出了九彩神女这个豁口,十三少是受了这个自称神明的鬼物的蛊惑,他需要躲避采姐儿,要去往史莱克学院,最好跟在唐三身边。”
“然后我就发现,唐三这个人的修炼之路总是异常顺遂。我从前说人各有命,世人总有自己的造化,那或许他们是前世里修来的福分。可唐三不一样,他的名字带有神明的烙印,那些神明甚至还要给他安排好用的朋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沉香终于严肃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就像风雨欲来一般的低沉,她绷紧身体,道:“这意味着,摆在唐三面前的,是一条绝对的成神之路。”
其实成神之路虽然令人心生妒忌,但倒也不是什么泯灭规则的操作。
可唐三的成神之路太过顺遂,那他和世界就有了矛盾。
“那么,如果他同别人有不和,那些人会怎么样?难道他们都是各式各样本就该死的人?”白沉香的脸色甚至染上了几分暴虐般的情绪,语气狠绝的说,“但唐三一直以来相处的可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这些人怎么就该死了?!怎么他就该死了?!”
为一个人的成神,要制造多少牺牲!
原来神明不是不爱人,只是那些在白沉香眼里极为珍贵的生命,于他们而言只是牲口,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献祭的牲口!
这种神明,凭什么被称为神明?凭什么享天下的供奉?
原来天下众人,就供奉出了这么一群将他们视为牲口的“神明”?
“他真该死啊!”宁采采忍无可忍的骂出了声。
宁荣荣也气得不行:【难怪我总觉得唐三克我,敢情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克我啊!】
宁荣荣不说还好,她一说宁采采马上就想起了当时跟唐三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那叫一个吃瘪难受啊!
这给她气得,差点火冒三丈:“什么鬼东西都他大爷的要成神了?你神界还真不挑啊是吧?!沉姐不慌,我替你淦他们!”
白沉香默默的想:效果好像太好了一点……
但她保持欣慰的笑容:“当然要靠你,我早就同你说过,你生来就是要弑神的,还需要我反复给你加深记忆吗?”
宁采采一愣,努力回想,然后好像还真从某个记忆旮旯里翻出了这个片段。
——“荣荣,采采是来弑神的,成神与弑神,你二者只能取其一。”
——“其二,我怀疑唐三这个人,对伪神来说很重要。”
——“这是宁十三的目标。他的修炼,自从进入史莱克后,完全是突飞猛进。前段时间我与他打交道,三两句话就套出了底来,他的修炼是神给他的捷径。如果没有你探查到的能量去向,我或者会相信人类魂师深受钟爱这个传言,而他也正是因为这点,才拥有了这样的奇遇。这里面只有一点稍显奇怪,便是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机缘,却为什么非要在你之后,主动找史莱克。弗兰德这些老师不可能是他的目标,我想来想去,大约只有一身奇奇怪怪的功法的唐三了。唐三于他没有所谓,那只能是神指示他要这样做,换言之,唐三对于神,很重要。”
宁采采有些不确定的问:【姐姐,那会好像是你上班?】
宁荣荣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正视宁采采。
她忘了,她真忘了。
其实沉姐早就说过唐三对于伪神的特殊性了,只是当时她太小,话过耳不过心。
而且,成神诶,成神不就意味着绝对的力量和无限的寿命吗?她不就不用像个废物一样,永远只能依靠采采、拖累采采了吗?
宁荣荣低下头,低声道:【不会再这样了。】
宁采采于是笑着保证:“沉姐放心吧,姐姐说她以后不会这样了!”
白沉香微微扭了扭头,总感觉宁采采这一次大概真没有读懂她那姐姐的心。
宁荣荣确实在努力的藏起自己的阴暗。
她实在是很渴望力量的,但她不是为了力量可以不择手段牺牲所有的人。
那些东西今天敢掳走采采,焉知明天就不敢呢?凡事有一就有二,他们太过分了。
采采消失的那两刻钟里她有多绝望,那种感觉是终生都不会忘记的。
她绝不会再想着冲着这些东西摇尾乞怜了,绝不。
白沉香道:“千仞雪应该在行政楼院长办公室,你去叫上她一块儿回长老殿吧。”
宁采采心头一动:“做什么?为什么还得叫上她?”
白沉香看着她挑了挑眉,知道她在明知故问,便就给了她肯定的答复,道:“当然是去会一会那个天使神,不叫上千仞雪,那老东西不会让我们靠近的。”
宁采采直接喜上眉梢,连蹦带跳就去了千仞雪的办公室。
而等宁采采甫一离开医务室,白沉香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直接一拳暴躁的锤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的念出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唐、三!”
天下人可怜,可天下人哪有她可怜?
所有人都有重来的机会,唯独她带着不得往生的记忆,一次又一次的在唐三的成神路上做困兽之斗!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白沉香眼珠猩红,盯着桌上刻意养着的蓝银草看了会儿,突然就伸出手掐掉了盆栽的嫩叶——
“永远不许发芽,记住了。”
不过,这些神还真是总在帮她啊。
如果不是九彩神女多此一举,那她还真没有合适的理由如此针对现在还平平无奇的唐三。如果不是某些神突然带走宁采采,那她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宁荣荣坚定弑神的决心呢。
要知道,在宁采采和宁荣荣这两姐妹之间,做主导的可一直都是宁荣荣啊。
如果罗刹神没有把她说出去,那就更好了。
【宁荣荣】
千仞雪现在对白沉香是言听计从的,白沉香指哪她就打哪,总之听神医大人的总不会错。
所以当她们几个紧赶慢赶回到武魂殿,面对千道流的时候,千仞雪就特别上道的打了头阵,代替大家向千道流提出了与天使神像独处的申请。
千道流待要拒绝,但这是他亲孙女,是他老千家继承光明神位的唯一希望,那他能拒绝千仞雪去跟天使神培养感情吗?
那孙女能去,孙女看上的对象不能不进吧,不然亲孙女就要大义灭爷爷了。
既然千仞雪和白沉香两人都进去了,那宁双这个新教皇总不能不让进吧?那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千道流一句“滚蛋”在舌尖绕了好几圈,可看着他这大孙女满脸的为爱冲锋的骄傲,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儿啊,你当年到底是咋寻思的?怎么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号哇?!
那能怪千寻疾吗?
你千道流还不是年至七十古稀也就练了一个号?还特么中道崩卒,养废了。
千道流自暴自弃的挥挥手:“进进进!”
千仞雪哒哒哒的跑进去:“谢谢爷爷!”
白沉香端庄优雅的跟在后面,留下一句:“我们需要独处哦。”
宁荣荣试图用笑容安慰千道流:“我们是为了你好。”
千道流真恨不得给她们一人来上一脚:给老夫滚吧!
但他只是看着她们进入那个神圣的地方,还是有些拿不准自己应不应该赌这一次。
他亲眼见过那个小丫头不由分说的吃掉一个神祇,既然能吃掉罗刹神,那光明神也不该例外。
难道他真的要相信光明神已经陨落的这个说法吗?
千道流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只希望千仞雪能懂事一些,不要在天使神的事情上也全被白沉香牵着鼻子走。
但其实话又说回来,如果连这种事也被牵着鼻子走了的话,那即便天使神没有陨落,可能也是看不上这傻孙女的……
呵呵,大家相互嫌弃,谁也别说谁挑剔。
然后金鳄斗罗就发现,他大哥闭上了眼睛,显得那么的心如死灰。
【双生】
宁荣荣连镜子都懒得拿,毕竟这个供奉大殿到处都是锃光瓦亮的,直接盯着柱子就说:“采采,出来看看。”
宁采采满脸无语的从扭曲的柱子里钻出来,小声哔哔:“我就说你在报复我让你钻月亮黑武士的壳。”
宁荣荣眼疾手快的捏住了自己这欠揍妹妹的耳朵,提溜着说:“你真是提醒我了,还有这笔账没算呢。”
宁采采被亲姐姐拎着耳朵也不敢挣扎,只好像一条咸鱼一样的瘫手瘫脚的吊在空中。
白沉香颇有些无奈的说:“好了,别玩了,叫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千仞雪感觉膝盖中了一箭,简直委屈得要命:“我怎么是别人呢?”
白沉香没忍住啧了一声,道:“不是说你。”
千仞雪就乖巧的应了一声,才后知后觉的说:“这里还有第五个人?”
白沉香便看向那尊悲天悯人的天使神像,道:“这不是还有天使神吗?阁下何不出来一见?”
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剧情啊?
千仞雪满脸懵逼的转过身去看天使神像,就在一瞬间就是去了意识。
但供奉大殿里却响起了千仞雪的声音——“真是敏锐的丫头,吾等待你们多时了。”
虽说是千仞雪的声音,但又不完全像。千仞雪伪装雪清河的时候,是华丽少年音,她本尊的声音则是清亮明快中又略带一分沙砾感。全不像如今,她嗓音里另外夹着一段威严神圣的音轨。
白沉香恍然,这便是天使神了。
“千仞雪”转过身来面向她们三人,随和的说:“吾知你等非吾信徒,便不参拜也罢了。吾恳请几位能听吾一言,救这倾颓苍天一命,吾自当不胜感激。”
白沉香看一眼神色如常的宁采采,有些惊讶:“光明神果真是不同的?”
“千仞雪”顺着她的眼光也看了一眼宁采采,微微抿唇,似乎有些笑意:“难为你从一无所知而来,竟也能小小年纪猜到这等地步。”
小吗?
白沉香心想,历经二十八次折磨,她哪里小了呢?
“吾如今若亦算活着,至今已是十五万岁了。”
那么不管白沉香是12岁还是1500岁,对天使神而言都是“小小年纪”的一个“孩子”罢了。
白沉香骤然心惊——祂听得到?祂当真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