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钟宅,发现钟如臻和罗世彦也在,朱锦华正给他们讲授孕期的注意事项以及补身子的方法。
钟如臻终是没能拿掉孩子——罗世彦专门辞了高薪的工作,三个月来每天呆在家里,寸步不离地陪着钟如臻,对她严防死守。
女人的性子再强,心底其实都是柔软的,尤其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肚子里的小家伙越来越有存在感,又如何能像一开始那般坚定地作出舍弃?
一见他俩出现,钟如臻如获大赦,故意高声问韩烈:“小叔,在钟氏工作得还适应吗?听说你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外面飞?那你找对象的事岂不是给耽搁了?”
朱锦华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微拧眉头瞟了一眼佟羌羌,暂且把话压下,先对韩烈说:“如臻提得该。这事我也和老爷子抱怨过,一边催促我张罗你的终身大事,一边却又派遣你到处出差。今天来得正好,等着,我去拿照片,有几个姑娘很不错,这些天你赶紧空出来时间去见见。”
钟如臻小计俩得逞,不好意思地朝韩烈笑了一下,紧接着附和朱锦华:“是得抓紧。专家都说现在僧多粥少,男人娶媳妇儿越来越困难。虽然咱们小叔条件优越,但该着急还是得着急。羌羌,你说是吧?”
没料到钟如臻会突然把话头丢给她,佟羌羌的手指不由在衣摆攥了攥,弯唇点点头:“嗯嗯……”
韩烈偏头睨一眼佟羌羌低垂的脑袋,对这番无聊的打趣不置一词。
“你们先坐着,我去换身衣服。”
佟羌羌打完招呼,快步上了楼。待她再下楼,客厅里,朱锦华已在茶几上摆满照片,逮着韩烈一个个地介绍照片上的姑娘。
要么是名媛千金,要么是政要爱女,全和钟家门当户对。
佟羌羌想,如若不是有她的存在,朱锦华当年应该也会如此这般给钟文昊挑选佳丽吧?她的罪过真是大,剥夺了婆婆的机会。幸亏现在有韩烈能弥补遗憾。呵。
朱锦华每介绍完一个就会问韩烈的意见,韩烈无特殊表情,反观钟如臻,总要极其毒舌地挑剔两三嘴,后来朱锦华终于忍不住问:“是你挑媳妇儿还是你小叔挑媳妇儿?”
钟如臻反驳:“我参谋参谋还不行?好歹是未来的小婶婶,总不能再给钟家添个贱人进来吧?”
她口中的贱人那还不是指的胡小庭。得亏今天胡小庭出门去了,否则必定又得撕起来。朱锦华当即嗔怪地啧钟如臻一声。
钟如臻双手抬起做投降状:“得儿,你们慢慢挑,我去洗手间。”
罗世彦连忙跟着起身:“我陪你。”
“陪什么陪?”钟如臻不高兴地甩脸色:“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把你儿子冲马桶里。”
佟羌羌莫名被戳中笑点,忍俊不禁,旋即目光转到韩烈身上。
她也和钟如臻一样,有点在意以后站在韩烈旁边的女人会是谁。
他公寓那间客房里曾住过的那位吗?
……
韩烈、钟如臻和罗世彦被一直留到了晚上一起吃饭。
上一次为了迎接韩烈认祖归宗的家庭聚餐,佟羌羌因为长针眼没参加,大家也把钟如臻和罗世彦忘记了。今天倒是真正头一回儿全家大集合,还包括了两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餐间的气氛很好,钟如臻和胡小庭虽然依旧会绊两句,但毕竟有钟老爷子坐镇,她俩自然不会如先前那日撕得鸡犬不宁。
唯有佟羌羌旁侧的钟文昊今天有点不对劲。
三个月来他头一回儿迟迟下班,在大家都吃了有一会儿时,他才上桌,朱锦华关心地问他两句,他也敷衍着回答,完全心不在焉,脸上隐隐蒙着层灰霾。
临末了,钟老爷子状似随意地对韩烈说:“下个月集团的36周年庆,你好好准备。届时会向各媒体公布任命你为集团副总裁,分管钟氏旗下所有的酒店和旅游相关产业。”
钟远山总是这样,喜欢在餐桌上冷不丁地宣布重要决定,破坏原本融洽的气氛。而今晚这枚炸弹的威力,无疑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大,震得钟杰当场失控,险些摔了餐具。
“爸,我没听错吧?副总裁?还分管所有的酒店和旅游产业?”
没有人不知道,钟氏集团的高层管理团队里,钟远山挂着董事长的名,自钟家老大钟威过世后,总裁职位则一直空缺,钟文昊和钟杰二人虽是现今最核心的两位管理者,但也仅身居副职,韩烈却一下跃到和他们平起平坐。
也没有人不知道,酒店和旅游两块是钟氏最早发家的产业,是钟氏最牢固的基础,更是钟氏每年占据最大比重的营业利润所在。此前由钟文昊和钟杰分管,现今钟远山却要他们松手,集中到韩烈一人头上。
不管哪一点,都无法叫钟文昊和钟杰保持冷静。
钟文昊也因为这个消息彻底晃回神,竭力平和着语气,紧接在钟杰的话后头说:“爷爷,核心管理层的人事调动,是需要经过董事会投票决定的。”
言外之意便是在提醒钟远山,即使他是董事长,也无法一人专断任命韩烈。
似乎早料到又会遭遇二人的反对,钟远山没有发火,反而赞同地点头:“确实需要经过董事会票选。那就给老三准备好提名。”
口吻间分明透露着对票选的信心,钟文昊和钟杰无声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一丝不妙。
三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好的一顿晚餐俨然变成沉肃的政治论坛。微妙的气氛下,几个女人好一会儿不敢插嘴,最后仍旧是胡小庭先忍不住。
“爸,三弟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你又给他这么大压力,他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她的措辞不像平时般莽撞,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大概也感觉到今日事情的重大,不敢轻易惹怒钟远山,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同时,她的措辞再委婉,质疑韩烈能力之意也是昭然若揭的。
钟如臻当即牵动唇角,呵呵一笑:“你不知道吧?小叔在大学的时候一手创办了澳洲曾经最出名的青年旅舍,还没毕业就有五份offer,全来自澳洲十大奢华酒店。虽然最后小叔哪一家都没选,但和他们五家酒店的高层管理者多年来保持着深厚的友谊。”
佟羌羌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一直以为韩烈是IT界的精英,却原来在酒店行业也有辉煌成绩?她糊涂了,所以韩烈到底是干什么的?
钟远山又开口了,补充钟如臻的话:“你们以为这次史密斯先生之所以能这么快与我们达成合作意向是为什么?若非卖老三的面子,匹隆岛的开发案,我们根本一个边都沾不上。”
“当然,老三的调任能不能成功,最后还是董事会那帮人说了算。”
最后这一句,钟远山说得好似轻描淡写,可钟文昊和钟杰清楚得很,董事们对匹隆岛开发案十分重视。就算韩烈是个草包,光凭能够促成在开发案上的分羹,董事们也会乐意之极的,毕竟在一大笔利益的诱惑面前,一个副总裁的职位给谁不是给?
佟羌羌将钟文昊和钟杰闪烁变幻的脸色看在眼里,悄悄打量坐在斜对面的韩烈。
分明是当事人,然而他由头至尾将自己置身事外,未开过口。和上次钟远山让他进钟氏时的断然拒绝完全不同。谁也琢磨不透他的沉默是接受,还是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表态。
这个永远能搅动钟家内部矛盾激化的男人,正如她初识他之际所作出的判断一样,像蛰伏在暗处伺机待发的野兽,深不可测而危险至极。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韩烈有所察觉地抬眸,和她的视线碰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