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弘厶单手捏着指印,操控着护身阵法,另一只手习惯性的唤出韬光锏,没有任何灵力流转的韬光锏,就如同一块生了锈的破铁一样,没有任何的生气,似乎现在的韬光锏,甚至都杀不死一只鸡。
天弘厶看着这般模样的韬光锏,愣了愣,被万道仁看到,万道仁心想:这货该不会又要死机吧
只见天弘厶只是略微的顿了顿,便收起了韬光锏,张彬说的没错,他没有时间矫情了,而且,如果仅是一个惯用的法器受到损害,就如此消极,那就太小看捕客掌门人这个职位了。
“喂,老兄,贫道可是禁不起再放血了,真的会死人的”万道仁咆哮道。
天弘厶站在二人身前,没有回头,“把心放到盆腔里,我活过来,你们就死不了了”
说着,天弘厶双手并拢,飞速打着万鬼驱魔手印,这种手并不需要玄子翀,也不需要其他的介质,全凭着主导者丹田的一口阳气,看似平常,却有着极大的威力,只不过这种印并不常用,因为每次使用,都会对主导者的身体进行反噬,从而造成极大的伤害,几乎等同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残方式,所以除非是脑子里进了猪,否则一般正常人是不会用这个的。
只是此刻,他别无他法。
伴随着天弘厶手印的分合,周围开始传出尖锐的嘶吼声,这声音就像是小时候擦黑板,偶有捣蛋的同学,用指甲刮黑板发出的声音扩大的一千倍,引起人类极度的不适,万道仁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封尘因为陷入昏迷,而不能做出保护措施,耳朵竟然流出了鲜血,看样子是耳膜受到了损伤。
万道仁见状,连忙掏出一张写符用的黄纸,扯成两半,揉成团,塞进封尘的耳朵中,封尘因为不好受而皱起的眉头,才得以慢慢平复。
嘶吼声继续扩大,在满是手指骨的原野上,一马平川的掠过,所到之处,手指骨尽数化为飞灰,但手指骨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刚打通的通道,喘息间再次被手指封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是天弘厶自己,也觉得五脏六腑随着声音摇摆,更别说没有任何准备的万道仁和封尘了,如果继续,比手指骨先死的一定是他们。
手指骨里的荧光筋脉,已经开始融化,变成水滴下落,滴落之地,都被腐蚀。
天弘厶看着那荧光雨,落在无形的阵法护膜上,激起一团团白气,消耗的,是布阵人的灵气。
这样下去,饶是天弘厶,也怕是难撑太久,忽然,脑海中闪现出一句台词:“破而后能立,立而后能安,安而后能定。”
“所以,要先破局么”天弘厶自言自语,回头看了一眼,失血过多的万道仁,浑身白的就像一个纸娃娃一样,而封尘依旧昏睡着,也不知道手指骨给他带来的伤害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这条命还能不能保下来,天弘厶转而看向黑暗,那里,有他不怎么着调的徒弟,以及更不着调的哥哥,而这些人,都在为了渺茫的一线生机,拼死奋斗着。
“这次,看爷爷的”
天弘厶左手手指成刃,将自己右手中指割破,豆粒大的血珠,像成串的珠子,不断地从伤口处溢出,天弘厶凌空画符,竟然用自己的血液在万道仁和封尘的头顶,画出了一张玄子翀
有了玄子翀的加持,天弘厶布阵犹如神助,只见一个金钟罩模样的护膜,从头顶的玄子翀中分离出,直接将万道仁和封尘扣住。
万道仁被突如其来的大罩子吓了一跳,看向天弘厶,却发现天弘厶已然站在了罩子之外。
“喂你怎么跑出去了”万道仁大喊,但这个罩子似乎是上好的隔音材料,无论他怎么喊,天弘厶都听不见。
站在阵外的天弘厶,没了阵法的保护,已经被荧光雨淋的遍体鳞伤,他也不在意,专心打着万鬼驱魔手印,那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无数个黑影,那些黑影奇形怪状,似人非人,就像是毫无规则的破布,在随风招摇,在这种诡异的场景中,更显惊悚。
不过天弘厶知道,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亡灵,是他捕客家族,世代所拘的六界迷途之灵,因为他们没有身份,故而不能够参与轮回,亦无家可归,他们在世间没有居所,鬼界也没有一席之地,天家捕客心慈,将其纳为己用,平日里被封印在万鬼驱魔印中,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他们才会被请出。
万鬼已出,若是旁边有明眼人在,一眼就能看出这万鬼的排列,竟如万佛的排位相同明明是鬼,却占着佛位,这本就是逆天之列,操纵之人定会遭受天谴怪不得这个手印被成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哪是八百啊,明明是八千
被关在罩子中的万道仁,哪里能不明白天弘厶这是在干什么鬼坐佛位,天打雷劈啊果然是年轻气盛,做事不计后果万道仁出不去,喊出来的声音对方又听不见,只好不停地做着肢体动作,他希望天弘厶在偶然间回头的时候,能够看到他的提醒,如果天弘厶回头,一定会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万道仁,失了风雅,十分搞笑。
众生平等,本无鬼佛之分,不过是道不同罢了,“今日晚辈遭此一劫,凭我一己之力无法攻破,斗胆请出诸位长辈,助我渡劫”天弘厶客气的说道,在这些神魂中,只有一个是被他所拘,唤名为“小黑”,其余的都是祖宗们拘来的,天弘厶自称一句“晚辈”,理所应当。
回应天弘厶的,是低沉的闷哼,就像是寺院的早钟声,在山谷间回响,空旷而幽长,只不过这声音中却掺杂着无数的鬼气,震天撼地,而坐在为外围的那个干瘦的黑影,调皮的朝着天弘厶做了个“ok”的手势。
万佛开道,邪魔不侵,万鬼开道,事物尽焚
但见冲天的鬼气从他们身上发出,幻化成漆黑的利刃,卷起阵阵狂风,如同绞肉机一般将所有的手指骨粉碎,落得一地的碎骨,伴随着的是蔓延开来的酸腐和腥臭,令人作呕。
直飞九霄的鬼气,引起了地面的强烈震动,躲在树后的天启和张彬被震得一惊。
“地震”张彬问。
天启看着远处那团旺盛的鬼气,心中不是个滋味,不过只要小厶走出阴影,无论是多么惨烈的结果,他都会陪着小厶一起度过。
“大师父你看那边冒烟了”张彬指着那团鬼气说道。
“冒烟个毛线,快,我们的机会来了”
强烈的鬼气似乎激起了手指骨的不安,它们对天启二人的攻击已经慢了下来,反而躁动不安,似乎是准备逃离这里,里面的几层想要逃离,外面的却不断蜂拥的挤入,一时间所有的手指骨都尴尬的僵持在一起。
天启在等,等这些手指骨挤到一个空间极限,他就可以利用玄子翀开路,离开这里。
“就是现在,跟紧我”天启扔出一张玄子翀,口念焚烧诀,因为密度太高的缘故,手指骨顿时发生了强烈的爆炸,猛烈的气流将天启和张彬卷到一边,天启费力的起身,发现在他的头顶,正是那面逆镜
“就是这面镜子”张彬开启好奇宝宝的模式,不过鉴于之前做过太多次蠢事,这回总算没自作主张的摸上去。
天启在这面镜子上吃过亏,也不敢任意胡来,将张彬拉到一侧,说道:“老实呆着。”
“大师父你不会死吧”张彬不确定的问,前面有万道仁那个大榜样,给张彬留下了阴影。
“死我的命,除了我,谁也拿不走”天启说的颇有自信,刚才的震动给他提了醒,想要弄碎一面镜子,不一定非要触碰到,可以利用物理学的声波原理,就不信它牛鬼蛇神,还能抵抗的了科学大军
天启拿出自己的另一样宝贝,是一个驼铃,通体呈紫金色,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不知名的文字,花纹上斑驳的锈迹,诉说着紫金铃的悠久历史。
此法器名叫震魂铃,平日里用来震慑鬼魂,使用时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能够将方圆数里的鬼魂,全部震裂神魂,因为杀伤力极大,而天启又不是弑杀之人,因此他只用过一次,还把他心爱的二锅头瓶子给震碎了,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于是便丢在口袋的最角落里,再也没管过它,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天启拿着震魂铃,摇啊摇,从中发出的“叮铃叮铃”的声音并不明显,但那面镜子却肉眼可见的开始晃动。
“有戏”天启继续摇着铃铛,声音越来越响,而镜子的晃动也越来越大。
“咔嚓”一声,逆镜就这么碎了一地,顿时半空中所有的手指骨全部消失不见,万物都像屏住呼吸一样归于沉寂,而这片黑夜的外壳也如同被打碎了一样,逐渐有光从缝隙中透过来,接着,太阳跃出地平线,赐予大地以祥和。
适应了黑夜的眼睛,在面对强光照射时,传来一阵刺痛,天启下意识的遮住眼睛,索性躺在了地上,贪婪的索取着阳光的温度。
张彬一脸茫然的看着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就这么解决了
“嘿,傻小子,想什么猫咪呢”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下,天启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开始叫嚣,痛觉汇集到他的大脑,他一时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张彬立即跑过来将天启扶起,“大师父你好厉害,把太阳都弄出来了”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天启咬着后槽牙才忍下了打爆张彬狗头的冲动,“也不知道小厶他们怎么样了,走,我们去找他们。”
二人没走几步,天弘厶三人已经迎面过来了。每个人身上都是遍体鳞伤,众人相视一笑,劫后重生的喜悦,是任何情感都替代不了的,张彬看到已经成了“血人”的封尘,开心的大笑,“生命力挺顽强啊,这样都行”
封尘调笑着回答:“当然不能死在你前面啊”
大家都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或许大家都在,就是最好的结局,天启这样想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规劝天弘厶的冲动,故人已逝,还是眼前人更值得珍惜。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因为天弘厶的脸色依然凝重,天启诧异的问:“怎么事情还没完”
天弘厶严肃地看向天启,缓缓开口说道:“我看到人了。”
天启大惊:“你也看到了”
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万道仁,听闻至此,急忙插嘴说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看到”
天弘厶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似乎此时的阳光都没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