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我要长在你的心上(1 / 1)

苏柒重重的拍了拍苏捌的肩膀,趁着陆彦背对着这边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宴厅。

她知道陆筱的房间在什么位置,宴厅的外面来来去去的服务生很多,每一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出一丝差错。酒店高层应该提前知会过他们,这次的客人脾气不好,若是有任何闪失,后果自负。

至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总归不会是被扣工资或者开除那么简单了。

他们每一个都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因此并没有人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从宴厅出来的苏柒身上,她走向卫生间,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距离陆筱所在套间不远的位置,有一个小型的杂物间,正好避开了摄像头,她掩在暗处,观察一阵之后,便迅速的走了进去。杂物间内的空气流通并不好,有一股潮味,里面大多是一些工具,这里没有窗户,只有角落里一盏特别幽暗的灯亮着。

苏柒靠着架子,等了几分钟后,门锁转动,紧接着偏小的门被轻轻推开,下一秒,一个身影闪了进来,不用怀疑,来人就是陆靖北。

她在走出房间去喜宴之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半威胁的语气。

此时此刻,他的身上还带着脂粉的香气,那是属于陆筱身上的味道,再过几个小时,从今以后他的身上,无时无刻都会有陆筱的气息。

两人面对而站,昏暗的灯光下,逼仄的杂物间内,两人相顾无言,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周遭十分安静,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陆靖北没有太多的时间,他说:“有事?”

苏柒喉头微微动了动,眼眶不自觉的开始发热,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注视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终究是找不到自己想看到的那种情绪。

“我……我想单独跟你说一声,新婚快乐。”

他静默着没有出声,等了一会,见她一直不说话,“那我走了。”

“等一下。”她立刻伸手,阻住了他的去路,“能不能换一种方式?可不可以不要结婚?”

“你可能喝多了,找个借口回房休息去吧。”

“是吗?可我的脑子特别清醒,陆靖北你明明可以不结婚的!以我现在的位置,你结这个婚有什么意义吗?除非你心里就想娶她!”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压抑着声音。

陆靖北的眼底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我感觉到你是开心的。”

“试问谁结婚会难过?”

苏柒有些语无伦次,喃喃道:“你们会ZUO爱。”

“这是夫妻之间该履行的义务。”

苏柒紧抿了唇,唇角微微颤动,“那我呢?有人告诉我,性和爱是无法分开的,有性就有爱,有爱便有性。”

他轻哼了一声,问:“陆彦说的?”

她不答算是默认。

陆靖北缓慢的站直了身子,伸手抵在了她身后的架子上,整个人缓缓凑近,在她耳侧低声道:“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他说的非常缓慢,声音极其低沉,像大提琴,音调浑厚丰满,充满磁性,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一颗心彻底凉透。

“你现在这是向我索爱吗?”

他的语调让苏柒心里十分不舒服,感觉他像是在看个笑话,而她就是笑话里的主角,不自量力,滑稽可笑。

或者,她始终是贪心的,明知道不可能,却依旧想要得到,哪怕一天都好。

她笑了笑,忽然无比坦然,抬头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说:“是。”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苏柒依旧一脸严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如果我说,你要是继续,我就再也不帮你了,你会怎样?”

他的笑没有停,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声调,不高不低的笑着。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别以为我做不到。”

陆靖北抬起了眼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说:“你真的以为自己现在已经成为邢家的掌舵人了?可以时时刻刻威胁我,控制我了?当然,你若真的想跟我对立,可以,只要你能做到。”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低声,略带讽刺的反问:“那么你能做到吗?”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此时此刻她的心底有着千万种情绪在交织,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眼底波涛暗涌。沉默了片刻,她闭上了眼睛,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吞下了嘴里的苦涩,稍许苏柒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声怪异,渐渐的笑声变得肆意起来。

须臾间,她忽的收敛了笑意,睁开了眼睛,眸色深沉,顷刻间变的十分平静,再没有丝毫波澜。她看着他的眼睛,笑说:“陆靖北,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他并未说话,只静默的看着她,眸光微凉。

她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说:“我要长在你的心上,永永远远,想拔都拔不掉。”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然一笑,转开了视线,淡声道:“我忽然很期待,如果我们成为一家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会怎样呢?”

她呵呵的笑,断断续续,笑的十分诡异,不等陆靖北有任何反应,迅速的拉开了门,走了出去,正好那边传来了伴娘的声音,似乎在往这边走。苏柒回头看了一眼,淡漠的说道:“有人过来了,你最好在里面再待一会,万一被她们发现,可不好解释,小女孩想象力很丰富的。”

她的话音刚落,那扇小门便轻轻关上,她泰然自若的走开,没有丝毫停留。

苏柒很快回了席位,短短十几分钟时间,菜已经差不多都上齐了,菜色丰盛,苏柒笑了笑,说:“终于能吃口热的了,我早就饿了。”

她先给自己满上了酒,然后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不由赞叹了两句。

苏捌瞥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眼里透露出来的只有担忧。

几百桌的人,陆筱和陆靖北自然不可能挨个都敬酒,他们只挑了身份贵重的几桌,苏柒他们也包括在贵宾一栏。

他们过来的时候,苏柒已经喝了不少了,却不失仪态,连祝福语都是一串一串来的。

苏捌特别怕她会出事,但从头到尾,她一直笑的很开心,并且同陆三帆寒暄都是游刃有余的。

最后,餐桌上摆的几瓶酒,几乎是苏柒一个人喝完的。

她一直坐到酒席开始散场,魏澈出声劝她回房,她倒是怪怪的,放下了酒杯,点点头,说:“好,回去了。”

她起身,整个人微微一晃,苏捌和魏澈几乎是同时伸手扶了她一下,她轻笑出声,挣开了他们的手,说:“我没事。”

她拿了包包,步履有些虚,却还是稳稳当当一步步走了出去,离开之前,还专门去同陆筱说了一声,顺道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她,口齿清晰的说:“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陆筱并未推拒,而是给了她一个伴娘红包,笑了笑,说:“谢谢你能来当我的伴娘。”

苏柒笑了笑,同样接过了这份大礼。

出了宴厅,走到半道上,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魏澈一直跟在她的后面,随即也跟着停了下来,目光清冷的看着她,特别正经的问了一句,有点凶相,似乎是对她的表现有些不满意。

“这里应该有酒吧。”

“回房去喝。”他的态度很强硬,显然是不允许她胡闹。

“不不不,我隔壁住着陆彦,我要去酒吧,不在酒店也行,咱们去外面。外面总可以吧?我今天肯定不能睡在这里。”

苏捌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说:“不如我陪她去好了,我会照顾她的。”

“你一个人恐怕照顾不好她。”魏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非喝不可?”

她点头。

而后,魏澈和苏捌便陪着她去了最近的酒吧,一夜到天明。

苏柒醒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她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整个人像是睡死过去了一样,脸色苍白,那模样简直像是再也不会醒来了一样。

她这个样子,自然不能让任何人看到,魏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陆家的人挡在外面,可他恰恰忽略了露台。

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彦跨过露台进来过一次,谁都不知道。第二天,他又来了一次,自然是被魏澈挡在门外,他也没有坚持要进去,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就道了别,下午就离开了巴厘岛回了栾城。

度假酒店内的宾客基本已经全部离开了,只剩下一些留下来玩乐的女眷,陆筱和陆靖北则已经踏上了蜜月之旅。那天,整整一个晚上,苏柒喝了很多很多酒,若不是旁边有人阻着,这人怕是要酒精中毒进医院了。

魏澈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她丧事理智的模样,明面上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不哭不闹,也不说话,脸上最多的表情就是笑,然后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上厕所,灌酒,上厕所,就这样重复着,直到再也走不了道,才勉强停下来。

那天,她喝了那么多酒,难得没有发酒疯,直接把自己喝晕死过去,倒也是个很好的办法,免得酒劲一上头,说不定就要冲进人家的房间,破坏人家同房花烛夜。晕死了好,晕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用去想,也不用被折磨。

苏柒初初醒来,头疼欲裂,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好受的,她的脑子还很晕,睁开眼睛,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转的她眼花缭乱,恶心想吐。

她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本想下床,可实在是太晕了,她只能勉强坐着,闭上眼睛,静等着那种晕眩的感觉褪去,再尝试着下床。

然而,一直等到苏捌进来,苏柒仍然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晕眩的感觉仍在。

“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们都打算把你送医院去了。”

苏柒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她昏睡了三天三夜,必然是三天三夜都没有进食,手脚无力,还头晕,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再者嘴巴干的要命,根本说不出话来,能勉强发出点声音,已经非常不错了。

苏捌看她不出声,立刻倒了杯水给她,坐在床沿,说:“方筠来了,魏澈这会去机场接人,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就跟我说,别自己硬撑着。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

“陆彦是第二天走的,说等你回国的时候联系他。”

苏柒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水,她几乎用了全力在握住杯子,可双手已经不停的颤抖着。苏捌发现这个小细节,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凉的,“我喂你吧?”

她点点头,不想逞能。

随即,苏捌揽过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点一点的喂她喝水,简单明了的跟她讲了一下她昏睡这几天的情况,偏偏全部跳过了关于陆靖北的一切。

她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声音沙哑,艰难的开口,“陆靖北呢?”

苏捌抿了唇,默了数秒,用尴尬的笑容,生硬的转开了话题,说:“巴厘岛的风景特别美,等你缓过来,咱们到处逛逛,反正来也来了,别浪费。”

“我在问你话。”她对风光一点都不感兴趣,这里的每一道风景,统统见证过陆筱和陆靖北的婚礼,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里。

“北哥跟陆筱去蜜月了,据说要年前才会回来。”

苏柒沉默,片刻之后,她又开口,“我饿了。”

“好,我让餐厅弄点清粥小菜过来,你稍等一下。”

“嗯,你先扶着我去露台的躺椅上。”

苏捌依言,将她扶到了露台上,拿了条毛毯盖在她的身上,又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边,想了又想,这才去了餐厅。

苏柒深吸了口气,胸口郁结着一股浊气,让她胸闷难受,深深一吸,又觉得很痛。她缓缓吐出,重复这样的动作数次,仍然无法驱散那种胸闷的感觉。

借酒消愁愁更愁,她终于是体会了一把,她要戒酒,再也不碰了。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须臾间,有晶莹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落,慢慢的她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即便她努力闭着眼睛,不想让眼泪落下,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底愈演愈烈的疼痛,任由眼泪爬满了整张脸孔。

当她忍不住发出第一声痛哭,紧接着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对着天空哭了起来,是那种极其放肆的痛哭,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曾经在那个炼狱一样的地方,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甚至会带来灾难。

所以,就算是切肉之痛,她都可以强忍住不流一滴眼泪。

她现在终于知道,原来有些痛苦,比切肉削骨还要痛。她慢慢卷缩起了身子,将脸颊埋进了臂弯之前,整个人不停的颤动了起来。

这一刻,她感觉陆靖北再也不会是她的了,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是她的了。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她用了十年的时间,终究还是看着他娶了别人,理智上她应该坦然接受,情感上她接受无能。

女人的占有欲,从来不比男人小。

苏捌端着小米粥进来的时候,苏柒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吓了一跳,有一瞬间他以为她跳楼了,迅速冲过去,才发现她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这边,整个人缩成一团。

“姐。”

他慢慢靠近,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无声无息,苏捌还想靠近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却难得平静,“你出去,半个小时之后再进来。”

“姐……”

他还想说什么,但苏柒不给他这个机会,她失去了所有耐心,几乎拼劲了所有的力气,尖叫道:“滚!”

她并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如此狼狈软弱的她,包括苏捌在内。她叫的太过用力,喉咙生疼,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捌不敢再靠近,但也不敢走开,可她的情绪很激动,他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只能出去,虚掩着房门,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魏澈和方筠到的时候,就看到苏捌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方筠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干嘛站在外面?”

由着他太过于专注里面的动静,他着实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拧着没有,说:“她醒了,但情绪很不稳定。”

方筠一把将他扯开,直接推门走人进去。

然而,屋内的人,并不似苏捌说的那般,情绪失控。

苏柒已经换人一身衣服,长发被她扎在脑后,坐在餐桌前,正在吃东西,除了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异常,其他都很好。

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着方筠,露出了一丝惊讶,说:“你怎么来了?”

方筠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我觉得我来的太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来参加这场婚礼?竟然还当伴娘。”

她想了想,风轻云淡的说:“无法拒绝。这是个契机。”

方筠压抑着心底的怒气,但还是忍不住呵斥,“狗屁个契机!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连同情都得不到!”

“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甚至可怜我。”她的声音仍旧嘶哑,像一把坏了的二胡,尖锐刺耳,加上语调古怪,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方筠皱了皱眉,说:“行了,你这嗓子,还是少说话吧。”

接下去,她便真的不再说话,只是很认真的吃东西。

苏柒在恢复体力之后,一刻也没在巴厘岛停留,直接回了栾城。

整个过程中,苏柒嫌少说话,只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儿,无事的时候便静静的坐着。她的表现很明显,短时间内不想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流,这任何人里包括苏捌和方筠。

回到栾城的当天晚上,邢启宏亲自来了她的房间。

她并不惊讶,魏澈等于他的眼睛,她做什么说什么,就算他在千里之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魏澈是死忠于他的心,她想就算邢启宏死了,魏澈仍然会忠心于一个死人。

房里没开暖气,她刚洗完澡,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正低头在擦头发。

“天气那么冷,不开暖气穿那么少,小心着凉。”

“啊,忘记了。”苏柒恍然,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邢启宏开了暖气,便走到她的身侧坐了下来,沉默片刻,低声道:“听说你在巴厘岛失态了?”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现在冷静了吗?”

苏柒将长发甩到身后,说:“还行。”

“你该明白,你的失控只对你自己不利,而且无济于事,该发生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柒点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淡声说:“是。”

邢启宏拿起梳子,动作轻柔的帮她梳理着长发,她的发质不太好,在娱乐圈里混,头发总是要被不停的折腾,日复一日也就损了。想要一梳梳到尾,很难,但邢启宏却坚持一点一点的梳通,梳子上缠了很多发丝。

他继续,“疼就告诉我一声。”

苏柒笑笑,说:“不疼。”

他点一点,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站在她的身侧,用毛巾轻轻擦拭,动作温柔。

他说:“知道接下去你该做什么吗?”

“知道的。”

“鸿门内部其实早就已经支离破碎,在鸿门还未改姓的时候,江氏一族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不是鸿门成就了江氏,而是江氏成就了鸿门。而现下江氏的人还留下多少,没人知道,但鸿门再也不可能恢复当年的盛况。”他停顿了一下,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一顺而下,“既已改姓,那么让鸿门姓邢,又何妨?我相信这件事你可以做的很好,也只有你,能够用最简单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取得。”

苏柒缓缓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到现在,究竟谁才是谁手里的一步好棋,你想明白了吗?”他微笑着轻拍了她的肩膀,说:“快去把头发吹干,千万别感冒了。”

苏柒淡淡的笑,“难道不是,我和他都成了你的棋子?”

“错,你是跟我一起下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