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尘沉默了良久,终究没忍住,红着眼轻笑了声:“阿蘅,你可真行!陛下赐婚的事是我骗你的,你若没彻底松口前,我哪敢强迫你半分?”
什么丞相大人,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这段他单方面的感情里,他就是个畏手畏脚,卑微到尘埃里的废物!
“陆蘅,是不是我和谢将军一样死了,你才会像对谢忱这般,为我伤心难过,一辈子记着我?”
舒尘说罢,转身拂袖离去了,宽大的袖袍将石桌上的卷轴拂落在地,风一吹,缓缓展开,上面清楚的记载着西洲人作战风格,几名主要将领,地形地势,以及池渊池浅那对儿兄妹最擅长的毒。
陆蘅弯腰,缓缓收起了卷轴,看着舒尘愤怒离去的背影,心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么大的人了,有些事情还看不透,还喜欢同她闹脾气!真是……
陆蘅只当舒尘是再说气话,若真能那么轻易一死了之就好了,他还有母亲,还有如今所在位份该尽的责任,怎么可能因为同她生气轻易去死?
陆蘅重新拿起书卷看着书中所记载着的,西洲的情形,若西洲人再次卷土重来,如今的大楚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谢忱了。
陆蘅心知自己或许做不了太多,可总要尽力而为才好,再不济,她总也要护住一宝,帮他恢复谢家的鼎盛时期,她的任务便完成了。
然而当她再次拿起书卷,却心烦意乱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想起刚刚舒尘突如其来的愤怒,是因为自己不让他知道自己再看什么令他感觉到疏远了么?
陆蘅倒也并非刻意瞒他,这段时日虽然她有刻意在疏远他,可却极少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
可是西洲人当初只是伤了元气,而并非被击垮的消息如今并无几人知晓,这也是谢家如今唯一短时间内翻身,让一宝像当年的谢忱那般,飞速成长起来的的机会了,陆蘅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
舒尘不会真的想不开去做什么蠢事吧?虽然理智告诉陆蘅,舒尘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可不知为何,她心慌的厉害。
真麻烦……
陆蘅将书卷放好后,驾马去了相府,却得知舒尘并未回府。
陆蘅闻言,眉心猛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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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尘从谢府离开后,先去了医馆,陪陈大夫和母亲晒了会儿药材,说了会儿话,趁着二人不注意时,留书一封,便借口事忙离开了。
那蛊术只有四成生还的可能,而且就算他真的想起来什么,对于他如今和陆蘅之间的关系也未必能有什么改变,换做往日,这种亏本买卖舒尘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可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像是一个固执偏执的亡命徒,为了心中那点执念,哪怕只有一成生还的可能性,他也要试试!不然他一定会疯的!
舒尘回到酒肆时,阿蛮还安静的等在那里,正无所事事的抱着店家的小女儿玩儿,妖艳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怀中的娃娃,见舒尘来了,店家将孩子带下去了。
“大人想清楚了?”
“嗯,我要怎么做?”
“镜子带来了么?”
……
郊外的路边有供行人休息的简陋草棚,阿蛮和舒尘来到草屋中,阿蛮将镜子取出来,摆到舒尘面前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黑漆木盒子来,木盒打开,里面率先钻出她那条宠物蛇,吐着蛇信乖巧的看着她,很快,那木盒子里陆续爬出了几只阿蛮的“宠物”,有长满绒毛的蜘蛛,细长的蜈蚣,蝎子,还有浑身冒着紫色脓包的蟾蜍。
舒尘眉心忍不住蹙了下,他倒不是怕这些东西,只是同大多数人一眼,忍不住有些反胃。
却见阿蛮丝毫不在意的,一把抓过了她这些宝贝儿,先是从蟾蜍的包中挤出了一些紫黑色的脓血,又让舒尘取了一滴血混在了一起,喂那条蜈蚣吃了下去。
随后,阿蛮堵住了舒尘的耳朵,又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自己取了些血来,在地上画着什么,口中喃喃念着他们苗疆特有的咒语,不知过了多久,取下了舒尘面上的耳塞子和黑布条道:“我这里准备的差不多了,最后问你一遍,真的下定决心了?我这阵法一使,你能不能再次睁开眼见到太阳,可就不好说了。”
“啰嗦。”
阿蛮轻嗤了声:“你自己找死,我懒得劝你!”
紧接着,阿蛮便将蝎子和蜘蛛放到了舒尘细长的颈间,舒尘白皙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还不待他恶心够,高大的身躯陡然一僵,那蝎子尖锐的尾巴刺破了他颈间的穴位,顺着薄薄的皮肤刺进了血管中,一旁的蜘蛛咬破了另一处穴位,生不如死的痛意传来,舒尘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却不吭一声。
“呦,挺能忍。”阿蛮有些讶异道:“痛就叫呗,装什么?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一会儿可是想叫都没机会了。”
阿蛮说罢,快速的将那条细长的蜈蚣顺着舒尘的耳朵放了进去,舒尘只觉得什么东西再拼命的往他脑中钻,那种感觉已经不单单是疼痛足矣形容的了。
舒尘额头上,颈间的青筋变成了青紫色,悉数爆了出来,眼角耳洞中开始渗出红黑色的血液,他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剧烈的颤抖着。
如阿蛮所说,他此刻却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向漂亮的桃花眸空洞的盯着屋顶,口中喃喃着:“阿蘅……小九……”
句句泣血,仿佛临死前的执念一般。
阿蛮听着听着,神色逐渐鄙夷。
“要死了还能喊两个人的名字,你还真是厉害。”
阿蛮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掏出帕子,替舒尘擦着体内渗出来的黑血,那血却仿佛流不尽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这一幕着实有些残忍,换做寻常人,此刻怕是早就不忍心继续看下去,阿蛮却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伸出手来将舒尘的头转了过来,看向了眼前的镜子。
“现在能看见了么?应该能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