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蘅回到府中后,努力平复下心情。
她如今在京里,哪怕心中急的抓心挠肝,却也无济于事,眼下不能让一宝看出异样。
这样想着,陆蘅努力在一宝面前表现的不动声色,故而那日一宝虽起了疑心,却还是未曾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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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样的时日过了大概小半个月,西洲战胜的消息传来,还不待京中百姓高兴多久,与之同时,谢忱携一万大军追击穷寇,深入敌营被抓,无一生还的消息也传入了京中。
消息传进谢府时,整个谢府乱做一团,一宝整个人都傻眼了,呆呆的,仿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一般,半晌,口中突然发出一阵嘶吼声,疯狂的跑了出去。
陆蘅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般,软软的坐回了椅子上。
自从谢忱被抓的消息传回府中时,她便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这段时日陆蘅甚至没睡过一个好觉,只是心中难免存着几分侥幸。
毕竟,那人可是谢忱啊,他仿佛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明明已经战胜了西洲,为何要追过去?为什么要追呢!!
府中下人们乱做一团,赵嬷嬷红着眼跪地道:“夫人节哀顺变!”
节哀?
听着周围传来压抑的哭声,陆蘅神色微动,双手微微发颤着扶着椅座站了起来,她不能倒,谢家如今除了她,就只剩下一宝了,她若是倒了,就彻底完了。
“哭什么!”陆蘅突然厉声呵斥,那些压抑着哭声的下人们一震,就见陆蘅道:“还未见到将军的尸骨呢,你们就哭,你们这是给谁哭丧呢?!”
不知为何,陆蘅就是不信,谢忱会这么死了……
然而几日后,谢家大军回京时,带回了谢忱的棺木。
听闻那一万大军被困后,惨遭西洲埋伏,被困在城中投毒,谢忱带着那一万将士身中剧毒后,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尸骨无存。
尸体都烧焦在一处,最后,干脆分不出谁是谁,只找到了谢忱那身银白色的铠甲,放入棺中。
一宝驾马前去京郊数十里外,一路扶灵回京。
一宝面色惨白,从接到兄长战死的消息起,这几日几乎没吃没睡过,一身缟素,骑在马上,茫然的带着棺木回京。
他难以置信,顶天立地的兄长,就这么死了……
当年父母死后,兄长是不是也是此时这般心情。
可是,他能有兄长做的好么?兄长此次因为一时冲动,带着一万大军悉数被歼,犯下大错,谢家该怎么办呢?
队伍缓缓入了京,周围百姓自觉跪地,街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一宝身子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可他还是强撑住精神。
他不能倒,兄长死了,谢家就剩他一个男人了,他还要查清楚兄长的死因,还要护着嫂嫂,他若是倒了,谢家就完了!
此时扶灵的队伍离谢家还剩下数十米的路程,一宝一抬眼,便看见嫂嫂站在门口。
将军府外围着许多百姓,或唏嘘或怜悯,更多的口中却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陆蘅安静的站在门前,脸色虽然惨白的不像话,可神色却极为平静,仿佛她站在那里,谢家便不会倒。
一宝仿佛有了些力气,上前跪地道:“谢家谢思故,携兄长灵位归来!”
谢思故是一宝的大名,他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极北之地出生的,那时谢老将军夫妇不知多么思念京中,思念京中的长子谢忱,才给他取了这名字作为寄托,可惜最后,谢老将军夫妇也未曾来得及再看一眼京中的繁花。
谢忱在西洲时,不知会不会思念故里,以及故人。
她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将心里话说给他……
陆蘅缓步下了台阶,颤抖着手抚在棺木上,她依稀记得听谁说过,当年谢老将军和夫人尸体是一起被谢忱接回来的。
可是如今,谢忱尸骨无存,棺木中只余一副盔甲,而她,也不能任性的陪着他去死。
陆蘅目光看向一宝,谢忱死前,心中最放不下的,一定便是幼弟,以及整个谢家。
陆蘅缓缓道:“别怕,还有嫂嫂呢。”
一宝和谢家,不会像当年的谢忱那般,孤苦无依了。
一宝浑身一震,看着眼前的女子,正欲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蘅抬眼望去,却见是陆元,陆元一身锦衣华服,驾马来到了谢府门前,冷冷的看着这样一幕,眉眼间浮现出了一抹胜利者的冷笑,声音平静道:“阿蘅,节哀顺变。”
陆蘅抬起头,眼尾微微泛红,看着来者不善的陆元,没理他,转过头拉过一宝:“先将你兄长的棺木抬进灵堂。”
哪怕只是衣冠冢,陆蘅也不愿草草了事。
谢忱风光一世,哪怕死,她也不会让他就这么草草下葬!
陆元神色一凛:“站住!”
身后的侍卫立刻拦住了棺木,谢府的侍卫面带怒色,拔刀出鞘,双方眼看要打起来。
一宝抬起头,冷冷的看向陆元道:“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陆元看着眼前的黄毛小儿,年纪不大,眉眼间却已然有了谢忱的风范,可惜,和谢忱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尽管一宝掩饰的再好,眸中也没有谢忱那种遇见凡事都淡然自若的沉稳,以及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仿佛他就是天王老子一般。
可惜,大楚不会再有第二个谢忱了,陆元一时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做什么?老臣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问罪!”
“我谢家忠肝义胆,守卫大楚多年,我兄长战死沙场,仅余衣冠随棺回京,何罪之有?!”
“谢忱带兵有误,因为紧追穷寇,害我大楚损失了一万精兵,还是军中最精良的那一万军,如今谢忱已死,这种损失自然该你谢府担着,来人,将谢府男丁全部抓起来!”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个笑话一般,陆蘅突然冷笑了声,拉过一宝到身后:“全部?我谢府如今除了小公子,哪里还有其余男丁了?”
“阿蘅,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