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着又是说了会话,但明显各自心中都有了心事,说起话来,便也没那么上心了。
见着天色渐晚,裴舒向着周皇后与徐妃行过礼之后,便是离开了。
出了宫墙高阁,裴舒正是要上马车,却是在宫门处瞧见了隋仪景的身影。
隋仪景一身紫黑色直襟彩朝服,黑发高高的束起。修长的身形挺的笔直,浑身透出来的那一股气势,便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依然是出奇的高调,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的那一群万礼司侍从,阵仗比着安文帝都不遑多让。
隋仪景向着裴舒招了招手,裴舒微粗了眉头。她原是想着,平日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尽量不要暴露她与隋仪景的关系才好。
但隋仪景既然招手,那她也只好扮演成一个,被“千岁爷强权凌辱”的小寡妇了。好像……更能为她博得几分众人的同情。
裴舒脸上挂着“惶恐”与“不情愿”迈着小步走了过去。
她隐隐似是瞧见,有几个宫人眼中还透露出了几分心疼。
裴舒直接上了隋仪景的马车,马车内,一尊博山炉燃着如同细丝一般的烟气,细细一嗅。
“百年沉水香……”裴舒笑道:“千岁爷可真是奢侈。”
沉水香本就稀罕,寻常人家的来了,也是放在屋子中供着。那般摆放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香气便会弥漫整个屋子。
更何况是百年……还用来点燃了用,若说不奢侈,也是不可能的。
隋仪景大手一抓,便是将裴舒揽到了身边:“不愧是林家秘香坊最年轻的大掌柜,这辨香的本事,本督倒是领教了。”
突然被提及到过去的事情,裴舒身体猛不受控制的然一僵。
“督公……调查了我?”
隋仪景将头埋进了裴舒的颈窝,细细的嗅着裴舒身上的味道,回答的也干脆,没有否认。
“本督既然知道你是谁,自然要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不过你放心,若是本督要对你不利,那日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本督就会直接取你性命,既然你还活着,那么……本督便不会对你不利。”
听着隋仪景这么一番话,裴舒的神色松了松。她不知道隋仪景查到了她过去多少的事情,只是……她也不想细究。
干脆,也岔开了话题:“千岁爷今日在等我?”
“是。”
裴舒:“可是又有什么事情了?”
“陛下要迎你入宫。”
裴舒几乎愣住,以为是隋仪景故意逗弄自己说的玩笑话。
但看着隋仪景的眸光定定,没有任何的逗弄笑意,才感觉到隋仪景说的是真话。
“我是陛下和曲氏的女儿。”
隋仪景听着裴舒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却还是点了点头:“是,陛下也很清楚,你还是太子的遗孀。可是陛下却已经定下了念头,甚至皇后娘娘前去与陛下理论,最后也是铩羽而归。”
这一番话,裴舒不自觉的想起了今日在御花园中,与皇后的那一番偶遇。
当时,她便觉得与皇后相遇的太过突然。若是将这么一桩事,放在如今当做前提,那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难怪今日皇后会出现的那么凑巧,恐怕那时,也是皇后想要试探一下我对此事的看法。”
“可是今日,陛下未曾对我说过此事,所以……皇后并未探出我的念头来。”
裴舒此刻,倒是觉得有些脊背发凉:“陛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岂不是将筏子递到那些谏言官的面前去?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为什么呢?我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让陛下宁愿冒着这般忌讳,也要做?”
马车中静了一会儿,隋仪景才是道:“因为……你与曲晏芜长得有五分像,陛下过分思念曲氏,但人死不能复生,自然只能够找来替代,以此作为慰藉。”
裴舒抚摸着有些发凉的手背,她忽然有些好奇曲晏芜与安文帝之间的那段过往了。
若说无情,又怎么会有今日这荒唐一出。若说喜欢,那最后又怎么会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步呢?
裴舒干脆是笑了笑:“罢了,此事若是陛下已经做了决定,那我机关算尽也无用。倒不如想想,入宫之后的事情,该如何才是正事。”
“只怕没那么简单……”隋仪景道:“即便你是陛下血脉之事是秘辛,但你是太子遗孀之事,却并不是什么秘密。就算陛下可以不管不顾,想来皇后也不会让当做不知道。”
裴舒皱起眉:“督公的意思是……我可能会有危险?”
隋仪景见裴舒猛然警惕起来的样子,也是一笑:“倒也不必这般紧张,小安子能保你平安。至于别的法子……那就要先看他们的端倪了。”
裴舒回了太子府,绿竹在一旁跟着:“主子,此事咱们难道真的只能默默的等着,没了法子?”
小安子和绿竹,一路上跟在马车旁。离得近,马车内的谈话,便也听的七七八八了。
裴舒缓缓走着,目光扫过花厅中的各种鲜花绿植,语气出奇的平淡:“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何算计都无用。更何况,安文帝明知我是他的血脉,还是名义上的太子遗孀,这般……安文帝都要纳我入宫,这份决心下,哪里还有什么回绝的余地?”
小安子和绿竹听罢,也是互相的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虽然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裴舒说的没错。
裴舒抬手在两人的头顶上抚了抚,笑道:“不必如此担心,与其想着如何才能避开,倒不如想想,如果真的入宫了,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才是实事。”
若是真的成了后妃……那她在宫中查当初林家的卷宗,应当能方便许多吧……
毕竟有些记载,一直记录在宫中的御书房中。只有在宫中才有机会查阅,许多外面所没有的记载,说不准都会有些痕迹。
自从重生之后,她便再未将自己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只是工具……一个为了给全族报仇的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