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只是片刻的震惊,再抬头看向裴舒的时候,瞧见裴舒嘴角那一抹自信的笑意时。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那个疑惑,此刻却是有了答案。
兰秀逸在小安子身上将尺寸都记录完了,向着在一旁坐着的五位郎君走了过去。
小安子踱步到裴舒的面前,眉头紧蹙,有几分不敢置信:“小姐这是要扯虎皮拉大旗?可即便是万礼司众,也同样没有资格进入归宗阁。这一点,小姐应该很清楚才是。”
裴舒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若不仅仅是万礼司众呢?”
小安子瞧着裴舒,脑袋飞快的盘算着裴舒的这一句话。
霎时间,一个骇人的念头便是在小安子的脑海中炸开。
“你……难道你是要……”
看到裴舒唇角的笑弧度又重了几分,小安子便知道裴舒的计划定然和自己猜测的是一样的。
裴舒浅浅看了一眼,还在测量着五位郎君的兰秀逸。
缓缓踱步到了一旁摆放着的丝绸锦缎上,手指缓缓从上面抚过。
“难怪千岁爷会将你一直留在身边。现在将你给了我,千岁爷怕是要后悔了。”
小安子压低了声音,跟在裴舒的身侧:“你想让我假扮千岁爷?此事我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此事若是让千岁爷知道了,那他身上的皮都是不够隋仪景剐的。
裴舒似是没有听见,目光瞧见了那一批锦缎中,一个黑色的锦缎。
将起抽了出来,一部分黑色的锦缎垂在身前,裴舒笑意如妖:“你看,可像?”
小安子哑然,像谁似乎不必再论。
“你是疯了吗?难道你以为千岁爷真的会纵容你到如此程度吗?”
裴舒眉眼低垂,眼中恨意如同流动的糖浆,浓稠的化不开。
“我从未想过,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一句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且千岁爷如今也不在林浣县,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再有另外的人知道。”
裴舒没有给小安子再说话的意思,转过身看向了那五位郎君。
“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为何会选择他们作为假扮万礼司之人的人选。那五个衙役之死,今日是第二日,明日便瞒不住了。所以,给我们的只有一夜的时间了。”
指尖,一下又一下的轻点在小安子的胸口上:“这一夜,我需要你帮我好好的调教他们,只要求他们愈发的像万礼司中的人。”
小安子本想拒绝,最终却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许是,他这辈子循规蹈矩惯了,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做一件少一件。
裴舒看着兰秀逸,林浣县的制衣坊众多,她之所以会选择兰秀逸的缘故。
除了与自己有些相熟的情分之外,还有一项本事。
那就是她极快的制衣功夫,和她们家特殊的供货渠道。
兰秀逸的制衣坊当初是从林家的产业分出去的。用的也是供货渠道,也是当初林家还鼎盛时的渠道。
因着这一个原因,兰秀逸的店内,可以拿到的绸缎原料,甚至能够比京城中拿到的差不多。
做戏既然要做全套,那自然是要各处细节全部都做到滴水不漏。
隋仪景在宫中所着的衣料,她摸过,用的是泛云锦。
而小安子这种四品宦官,所用的衣料,则是莫桑锦。这些东西别的地方或许拿不到,但在兰秀逸这边,却能找到。
五位郎君的尺寸一一量完,裴舒带着人离开。
兰秀逸依依惜别送着裴舒到店门口,手握的极为的紧:“我不知道您的计划是如何,不过我也不会耽搁了你要做的事情。一共七套衣服,我会在明日卯时之前给你送过来,绝对不会耽搁了你的事情。”
裴舒笑着点头,即便如今还是白日,但七件衣袍的工作量,也非同小可。
重新回到林家祠堂,小安子便是将那五位郎君拉到了祠堂后面无人的小屋去了。
裴舒临着还有几分不放心,叮嘱着:“记得完好无损的将人给我带回来。”
小安子摆了摆手,当做是听见了。
裴舒这边进了祠堂,林莫秋依然还睡着,只是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面上的青灰之色少了许多,裴舒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丹霞从外面回来。
脚步有些许站不稳,身上的衣裙虽然努力的遮掩着,但从脖颈处纱幔若隐若现的透露出斑斑点点的猩红之色。
也让裴舒知道,丹霞去做了什么。
丹霞一拂面,勉强的笑着,想要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我是被卖到青楼里的。已经歇了一日了,若是一直不去。便会有人找过来,要是找过来便麻烦了,我怕会坏了县主的大事……”
绿竹和裴舒低着头,整个祠堂之中更是沉默了些。
愤怒且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舒的声音在祠堂中响起:“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既像是对丹霞所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裴舒回到房中,没有洗漱而眠,明日是她为林家浮起迈出的第一步,她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不断的将可能遇到的问题,还需要再采买的物件都拿了张纸,一一抄写了下来。
这一夜,众人无眠。裴舒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只是不断的誊写,再抬头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门前响起清脆的叩击声,绿竹前去开门。
小安子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只方盘,方盘上正拖着一件黑色的官袍,和一顶玄色的朝冠。
“请小姐更衣。”
绿竹接过,没有一丝迟疑转身便是进了屋里。
兰秀逸的制衣手法当真是高绝。只是一次成衣,便几乎不用修改。那一身玄色官袍上身,极为的贴合。
束了发,着了冠。绿竹准备给裴舒上妆时,裴舒打住了绿竹的手。
“我自己来吧。”距离隋仪景最近的人,也非她莫属了。
究竟该如何增添妆面,能够更像隋仪景,她很清楚。
小安子带着五位郎君在屋外等候着,时不时的来回踱步。心中有些懊恼,当初究竟为什么脑子一抽就答应了裴舒的要求。
正游移不定的时候,门忽的被打开了。
一双黑底银云纹的靴履先是踏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张冰冷邪性的脸。
若只是一眼看去……竟和千岁爷有上八分。
下意识的,小安子膝盖一软,单膝跪下:“见过千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