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们,走至各位贵女身侧,将各位贵女所提写的书,横至于身前。先是给殿上的皇上皇后瞧过,又是转身展示给了在场的那些世家显贵们。
当一一确认无误,便是先由在最前的贵女,开始念诵自己所写之诗句。
为首的第一人是黄霜儿,作的是一首以菊花为题的诗作。词句精简,只是短短数句,便是勾勒出一片秋日菊园的景象。念罢,在场之人的神色皆是淡然。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成诗,已然是有些功底了。却算不上惊艳。
第二和第三位,也是以景做诗,所作之诗句,是山川大河。字词之间工整对仗,也颇有些气势。只是终究是困于一掌小小四方宅院中的小女子罢了。
未曾见过真正的名山大川,又如何能够做出情真意切之诗词。
所作之言,虽然言词意到,却始终是漂浮于天,不曾落地。难以让人有共通之感。
随着一人人的念诵,很快便是轮到了裴玉菲。
裴玉菲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轮到她的时候,众人也是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期待。
裴玉菲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维持着笑意。若不是裴舒……她便知道,今日她必是书这一项的头名,可是有了裴舒……
深吸了一口气,裴玉菲朱唇轻启:“臣女所作之诗词,名为鹊踏枝头——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
谁把钿筝移玉柱,穿帘海燕双飞去。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一诗念罢,众人也是细细品味着裴玉菲的这首诗。
细细回味间,好像便是沉沦在诗词之中,化为了一个在暖阳之下,倚靠在绿树边的人。半睡半醒之间,眼前景色游移变化。猛然惊醒之时,却有种大梦初醒之感。
裴舒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裴玉菲的确是有些许才气的。
这一首诗,先由写景始,由写人终。再随着后面几句诗的逐步推近,那女子的含而不露,蜿蜒伤感的情愫,表现的极为婉曲。
只这一首,便足以证明裴玉菲的才情。并且,以她的年纪和心境,没有写极为大的,宽泛的题目,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反倒是这种小而美的选题,才更能衬出裴玉菲小女子的心境。
裴舒忍不住想着,若裴玉菲是男儿身的话,凭着这一身的才气,说不定将来的朝堂之上,还真的会有裴玉菲的一席之地。
随着不知是谁的第一声叫好,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断的鼓掌声,似是潮水一般的充斥在整个殿内。
裴玉菲有些兴奋,若不是要在人前端着女子的矜持。她只怕是要高兴的雀跃欢呼了。
忍不住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裴舒。
奏疏……竟然选了一个最为难的文体。她倒是想要看看,裴舒究竟能够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见解来。
若是不能让皇帝赞服,那书这一项,她的头名,将没有任何异议。
轮到裴舒,众人因为知道裴舒所写的是奏疏,贵女们兴致缺缺。倒是那些前来赴宴的王孙公子更为感兴趣一些。
皇子那边的席位也是多了几分翘首以盼的感觉。
裴舒拿起那一张纸,在开口之前,最后的看了一眼隋仪景。
心中暗暗道,抱歉了千岁爷,今日……冒犯了。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
裴舒的声音不算很大,却也让在场之人将裴舒所念之词给听的一清二楚了。
太子赞许点了点头:“并非是些花花架子,这裴舒以往在京城之中的恶名究竟是如何传开来的?难不成都是因为嫉妒她,故意败坏了她的名声?”
鄢廷恩也是有些沉默,裴舒一日日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一篇奏疏,皆是警醒之言,用词之大胆,言语之辛辣。并且字字句句直达实处。他当真是没想到,裴舒竟然对朝堂之事,都有了几分见解。
正在众人感叹之时,裴舒正在念诵的奏疏之中,赫然提到了奸佞之词。。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是让在场之人皆是头皮一紧。朝堂之上,能够当得起奸佞二字的人,除了隋仪景之外,又还会有谁。
然而当他们听到了裴舒接下来奏疏的内容,更是眼睛瞪的极为的大。
连那些京城之中的王孙贵胄,也是被裴舒的言语给惊的,张大了嘴巴。
虽然所说之人,皆以奸佞代替,写的极为的隐晦,可但凡对朝堂之事有所了解之人,都知道裴舒所言皆指的是隋仪景。
细数隋仪景玩弄权术,残害忠良,魅惑主君。以宦官之身,行帝王之事。
这种劝谏的帖子,以往并非无人提写到奏疏之上,想要呈送给皇帝。
可是,往往这种奏疏还未送到陛下的面前,便是会被万礼司的太监给拦截下来,送到隋仪景的手上。
那些被拦下来的奏疏最终都只会被丢进炭火之中,化为飞灰。
而呈送折子之人,往往会消息的悄无声息。这般一来二去,便再也无人敢奏写与隋仪景有关的奏疏了。
只怕无人敢相信,裴舒竟然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赫然写下细数隋仪景无数罪状的奏疏。
王孙公子之中,有些热血男儿,听着裴舒的谏言,也自愧不如。
“不愧是将门虎女,裴大小姐竟然敢当着隋仪景那个奸佞的面前,细数他的罪状。她这番英勇,连我都自愧不如。”
“是啊。”另外一人,面上激动的发红:“只希望皇上能够听的进去裴大小姐的奏疏,莫要辜负了裴大小姐的一番用心良苦啊。”
太子眉头皱的极为紧,鄢廷恩也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裴舒又看了看父皇与隋仪景。
隋仪景的神色依然是一派轻松,瞧起来好像事事与他无关一样。
只是,对隋仪景来说,越是一副轻松姿态,却不代表着他对那个人丝毫不在意。
看似轻飘飘的样子,那一双手剥起人皮来,却丝毫不手软。他手上的朝堂忠骨,更是不计其数。
至于父皇……
鄢廷恩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论裴舒今日这一奏疏究竟是何打算,总归是……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