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林娇娘被呛了满口的水。
热,甚至说得上有些滚烫。难道是定宁公主要活煮了她吗?
求生的欲望,让她在水中不停地舞动着手臂。手边有什么凸出来的东西,也根本来不及去细细分辨。
死死抓住,再是借着力道,一下从水里探出了身子来。
空气重新涌入肺部,林娇娘贪婪地呼吸着。
这时才发现自己以为抓住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一个男子的臂膀。
而那水之所以炙热滚烫,则是因为她现在正置身于一个浴池。
偌大的浴池之中,只有她与另外一名男子。
蒸腾的雾气,让林娇娘一时看不清男人的容貌,唯有那一双眼如同漩涡,只是看上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难以移开。
隋仪景眉眼阴鸷层层落下,眼底更为深的地方,又有几分恼怒和惊疑。
怎么会有女子突然出现?
每月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他特地将所有的人,乃至最为亲信之人,全部都给差遣离开。
林娇娘察觉到男人身上愈发浓烈的杀意,才更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只是,脑海中不断翻涌上来的记忆,告诉自己。
她现在不是林娇娘,而是裴将军府嫡女——裴舒。
但她却深刻地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小心,便很有可能以‘裴舒’之名死去。
重活一世,她当作是老天可怜她,给予她的机会,不管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她都要活下去。
裴舒站在水中,这具身体极为丰腴,衣裙沾水之后贴在身上,更是将整个人衬得珠圆玉润,活像是个肉球。
向着面前的男子深深行礼的举止,此刻瞧起来,也是分外好笑。
“我知今日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留我一命,日后若贵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肝脑涂地,绝不推辞。”
贵人?
隋仪景一笑,这种称呼,他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过了。
初听着竟是有那么几分怪异。
那眼神中竟然当真带着几分清澈,好似真不知道他是谁。
这可当真是个怪事了……
隋仪景正欲开口,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隋仪景欺身而上,一手揽住裴舒的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身体贴得极为的近,男人身上的温度,竟然比着这池水还要炙热几分。
裴舒明显觉得不对劲,隋仪景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想活就听话,别出声。”
她想活,所以她沉沉地点了点头。
屋外的人似乎犯了难,听着声音都带着几分焦急。
其中一人开口道:“就是这里了,我们已经给大小姐喂了药了。你稍微再过些时候进去就行了,定是要坐实了和大小姐有染之事,知道了吗?”
另一人开口,听着是男子的声音:“那还请柳青姑娘帮着和二小姐多说些好话,只要奴才的家人能够好好得了照顾,奴才这条命就是豁出去了。”
柳青点头:“放心吧,事情办成了,二小姐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裴舒俯在男人的肩头,听着外面的话,脑海之中关于今日之事的记忆也是给捋清楚了。
今日是宫中皇后娘娘的品香宴,朝中凡是有些品级的世家贵女,皆是收了拜帖,入了宫外行宫。
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一心迷恋当今的旭王殿下。今日,她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听了那些刁奴的话。
以旭王殿下在此为由,对裴舒下药,骗到了此处。明着是想一解裴舒的相思之苦,实则是想坏她名节。
却未想到裴舒入了这殿内便落入水池里,药效一发作,身体绵软使不上劲。
真正的裴舒,已经溺死在水中了,她们二人在这一番机遇巧合之中,身为林娇娘的她竟然以裴舒的身份活了过来。
外面的谈话没了声,一串脚步声越走越远,那应该是柳青离开的声音。
隋仪景不是蠢人,三言两语也足够他听明白了。
“看来裴大小姐当真和传言的一样愚蠢不堪,被人这般三言两语哄骗着,就中了计。”
男人开口,声音中满是冰冷:“裴府表面亮堂,内宅之中倒是龌龊,就算我不杀你,你也难以安然脱身了。”
蒸腾而起的雾气,将裴舒的脸颊熏红。
可即便是这样,也掩不住那一丝红意之下,逐渐浮起的灰白之色。
他说得不错,只要门外的那个奴才走进来,那么她就算完了。
恐惧会让人发慌,但却让裴舒的脑袋转得愈发的快。
忽地,像是一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的,死死将男人给抱住。
男人一愣,裴舒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贵人是谁,但贵人能够在行宫之中,怡然自得独享一池暖汤,定然身份不凡。想来若是能和贵人绑在一条船上,多少也能够为自己谋一条活路来。”
呵,这女子。
他为图僻静,所以未在宫中行今日之事,没想到却能闹出这种事儿来。
隋仪景稍微一用巧劲儿,便是将裴舒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一只手捏住了裴舒的下颌。
“真是黑心肝的丫头啊。”
他这样堕入污泥之中,满身污秽之人,可是人人都避之不及,她想要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有意思。
“你既然向我投诚,我又怎么会让你死呢?不过……我的恩典从不赐给无用之人。”
裴舒的发丝被隋仪景拉扯着,头皮传来细细密密的疼。
这样的距离,也恰好让她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男人生的清贵凛然,却混着几分邪魅。
男子的刚硬与女子的柔美,在一张脸上同时出现时,原本会让人觉得怪异。
但在他脸上,却只觉得刚刚好。
仿佛是天上真仙堕了魔道,似仙似魔,明明透露着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她不管面前的男子究竟是何方妖孽,只要能够让她活下来的人,就是她的信仰。
“我日后会向贵人证明,我并非无用之人的。”
裴舒声音刚刚应下,关着的殿门便是被推开。
仆从瞧着空荡荡的殿内,除了池水面上轻微荡漾了一下,没有任何活人的痕迹。
“咦,大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