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的琼月翻身下床,她仿佛感知不到身上疼痛,用手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痕,又整理了头发。
末了她走到桌边,把好心宫女留给她的半个馒头拼命塞进嘴里,又灌了一杯凉茶。
她要报仇,她必须积攒力气才能做到一击毙命。
临行前,她环视自己住了许久的房间,微微笑了下算作告别,而后抬手把银簪插入发中。
出了门,琼月以给娘娘传信为由糊弄过守夜人,来到慧贵妃房门口。
她隔门轻声道:“娘娘,家里边传信来了。”
慧贵妃被留香搀扶着从榻上坐起来,慵懒道:“把琼月带进来。”
换成别人,苏慧定不会在身边只有一个宫女时接见。
可她瞧不起琼月,有她幼弟拿捏在手里,她敢翻什么浪?
苏慧还不知道,琼月的幼弟已经死了。家里觉得这是小事,压根没有专门传一次的必要,也就没递信儿。
琼月进门后,乖巧的跪在地上。
慧贵妃:“家里来信都是直接送到本宫手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传话了?”
琼月:“娘娘,其实不是家里传信,是琼月有求于娘娘,才不得不编了个谎。”
“你还有资格求我?”
琼月开始哭,“娘娘,我想念幼弟,求您开恩放我出去看一眼幼弟,就一眼。”
慧贵妃蔑视的看着琼月,“本宫都不能回家瞧,就凭你也想回家,你有天大的脸啊。”
琼月疯了似的用膝盖往前爬,大声道:“娘娘,娘娘放我回家看看,就一炷香!就瞧一眼弟弟!要是您不开恩,我就把我和……”
“闭嘴!”慧贵妃怒喝,“留香,把她给本宫提上来,看来白天没教好啊,还没学会乖乖给本宫当出气筒。”
琼月等的就是现在。
只有苏慧要教育自己的时候,自己才能近了她的身。
留香怕贵妃动手会连带到她,把琼月往前一推就退后一步守着。
慧贵妃扬手就要抽巴掌。
此刻她的动作完全把心口暴露出来了。
琼月盯准这个时机,抽出银簪狠刺下去。仇恨让她动作迅速、力大无穷,鲜血顷刻间迸射出来。
留香尖叫,腿软的不像话,琼月一脚踢到她肚子上,踢的她向后踉跄几步。
趁这个功夫,琼月跳上床,银簪对着苏慧的胸口猛刺,接下来又刺她肚子。
浓稠的血溅在她脸上,衬得她如同恶魔。想要上前的留香被吓到,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啊!杀人了啊!快来救贵妃娘娘!”
屋里没人了更好。
琼月不解气的拔出银簪又刺,探到这恶人没了气息才收手,用慧贵妃华美的衣服擦拭簪子上的血水。
待会她还要用这根银簪把自己送走,她可不想恶人的血混入自己身体。
留香带着一大批宫女太监闯入,就见琼月正坐在慧贵妃的尸身上。
朦胧的烛火下她满脸血渍,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邪恶又高洁。
德子高呼:“快,快把她拿下!”
众人拔腿而来的瞬间,琼月已经举起银簪对准脖颈。
她下手又狠又准,不过眨眼一瞬,银白的簪子就洞穿了她的皮肉,横横插在脖颈上。
她嘴里,脖颈上不停的喷着血沫子,却张狂大笑,嗬嗬的声音仿佛在说,都死吧,大家一起死!
德子等人扑上来,琼月没有半分挣扎,只是身体在慢慢变冷,变硬。
皇帝赶到就见到满床血污。
那个嚣张跋扈的慧贵妃躺在血污中央,双眼大睁。
皇帝震怒,“是谁?慧贵妃肚中还怀着朕的孩子,这是刺杀皇嗣。
把人给我带上来!朕倒要看看谁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也要行杀人之事!”
德子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圣上,是慧贵妃宫里的琼月,她……她已经自戕了。”
皇帝:“一个宫女就敢行刺,给我查!查出她的家人都给朕诛了。”
人在做天在看,把老实人逼急了,他必将奋起反抗,给你重重一击。
皇后宫中也不太平,宫女海棠被慧贵妃惩罚后,重症不治,人“没”了。
皇后念在她伺候一场,给了副薄棺,让侍卫将她尸身运送到宫外埋了。
前脚埋了人,后脚就有人把坟给刨了。
海棠从棺材里爬出来,哭的梨花带雨。
帮忙刨坟的老者面白无须,嗓音尖利,一看便知其身份。
老太监将一个包裹递给海棠,“从今往后世上就没有海棠这个人,娘娘心善给你准备了银子,还准备了一个身份。
娘娘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谨言慎行。”
海棠默默垂泪,噗通跪倒在地,“奴婢再给皇后娘娘磕个头,从今以后海棠就死了,不能伺候她了。
愿皇后娘娘和小主子平平安安。”
老太监哼了一声带人走了,海棠跪了许久才缓慢爬起来,迎着初升的半轮朝阳去寻找新的生活。
能当上皇帝肯定有自己的情报网,不过一夜就将琼月的身份扒了个干干净净。
有意思了。
死的俩人是一个爹,她们的爷爷正是在朝堂上一直同圣上作对的宰相苏泰。
苏泰门生遍布朝野,皇帝正不知道怎么对付他呢。这不,由头就送到手上了。
苏泰毕竟是三朝元老,在朝中根基很深,轻易杀不得。
好在苏泰识相,急流勇退交了权,带着一大家子告老还乡。
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半点也没影响到沈桃。
春耕季节她正挨个村子视察呢。
一来看看春耕,二来看看落户垦荒的灾民。
行到一户灾民家中,正巧看到家中女眷正在翻院子里一小块地,看样要种菜。
见到沈桃,她局促的搓手,神色臣服恭敬,“沈大人,您来了。”
沈桃笑问,“冬天过的怎么样,辛苦吗?”
“不,不辛苦,我男人去修渠,在渠上能吃的饱。
我和孩子也好,有您的交代,村里人对我们很照顾。东家送点干菜,西家找我帮忙给捧米当报酬,我们也都挨过来了。
这不王大娘还送了我一把菜籽,要不了多久就有菜吃了。”
沈桃进他们的屋子看了看,铺盖都挺破的,可能是别人家不要才送来的。
不过女人爱干净,收拾的井井有条,浆洗的也干净。小小的家虽然破,但很温馨。
沈桃又问:“地开垦出来了吗?”
“我男人去开垦了,里正还说把家里黄牛借我们使两天。
现在虽然还穷了点,但感觉有奔头。”
女人说话的时候眼里好像有光,好像真的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沈桃心想,自己这个县令还得加把劲儿啊,这还有吃不上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