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和汤新霁两人乘马车去了县衙。
衙差引着二人进了后院,此刻的韩尚昌已经换上官服。
老者丝毫没有官架子,眉梢眼角都写着和善二字。
即便韩尚昌和善,沈桃还是恭恭敬敬冲他下跪。她可不敢小看任何一个官儿,一个个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
“下官沈桃见过韩大人。”
汤新霁心想,你个丫头膝盖倒是软,见官就跪啊。
你这么一跪,我跪还是不跪?
沈桃才不管汤新霁嘞,这以后是自己上司,礼多人不怪。
你汤新霁是京官,回头拍拍屁股就走了,她可走不了。
万一礼数不周全,惹了人家不痛快,过后给她穿小鞋咋整?
韩尚昌上前将沈桃扶起来,顺势冲汤新霁拱手。
汤新霁回礼,“韩大人。”
“汤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是我们褚州安排不周,这位就是圣上亲封的司农史小沈大人吧。
你的事刺史王大人都和我说了,他把你夸的跟朵花似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看比他老王说的还好嘞。”
说话间,董修也急匆匆进了门。
他穿的也是官服,只是没戴官帽。那日让他停职反省,他一气就把官帽摘了放在县衙大堂。
他看起来很憔悴,头发是新束的,但是脸上泛青的胡茬肯定是故意留给韩尚昌看的。
好让韩大人知道他真的是茶饭不思,认真反省了。
先不说董修人品怎么样,但他长相算是周正。
董修上任前也去褚州拜会过,韩尚昌见他还觉得甚有风骨,是个好苗子。
经历昨日百姓提起他的厌憎,韩尚昌今日再看他,怎么看怎么别扭。
心中感叹,白长一副好皮囊。
董修撩开衣摆在韩尚昌面前跪倒:“罪人董修见过韩大人。”
韩尚昌摸了摸花白胡须,哦了一声,尾音上挑,“董大人自称罪人,何罪之有?”
董修声泪俱下,“下官治下不严,致使手下小吏张连打着我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这是下官罪责之一。
城外灾民被下毒,下官恐灾民生变,先入为主的怀疑沈大人,这是下官罪责之二。
下官愧对屏县百姓,愧对城外灾民,愧对圣上栽培,愧对刺史大人、司马大人的信任,这是下官罪责之三。”
若不是董修和沈桃已经是死对头,沈桃都想跳起来给他拍手叫好。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倒打一耙!
韩尚昌慢悠悠踱回位置上坐下,“本官正是为了灾民毒杀案而来,若是公开审理,恐让百姓对官员失去信心。
姑且就在这间书房,咱们对峙一番。劳烦汤大人为证,汤大人请坐。”
汤新霁玩了几天游戏,感觉身体被掏空,有的坐他麻溜坐下了,还给沈桃递了个董修不好对付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待汤新霁坐好,韩尚昌看向沈桃,“说起来沈大人也是这次的苦主,对董大人之言你有何见解?”
“下官无见解,下官想请大人将灾民毒杀案调查清楚,还下官公道。”沈桃言辞恳切,但表明了要严查,绝不随意了事的态度。
韩尚昌桌案上摆的正是死者的验尸单。
他拿起翻看,又递给沈桃。
沈桃一目十行看完。
灾民不是中毒而死,真正死因是心悸,只是发病前刚刚好呕吐过,他体内也确实有沉及粉。
董修迫不及待想看验尸单,几乎是从沈桃手里抢走的。
他看完后欣喜异常,“大人,这灾民是心悸而死,并不是被毒害。说起来是下官先前紧张了,都是误会。
沈大人,董修在这里给你赔不是。我保证会和城外的灾民解释清楚,一切与沈大人无关,与黑风居无关,不过是他们误食了不洁之物的缘故。”
董修想的倒是挺美,想把事情就按到这个节点上,别往下查。
那沈桃能干?
“董大人,喝过我黑风居菜粥的人都误食了,这误的也太巧合了吧。说给你听,你信吗?”
沈桃说到此处,看了眼汤新霁。
老小子,到你出面了。
汤新霁这两天完全被黑风居洗脑,以前是宋文墨让他帮沈桃,现在?谁是宋文墨?我只认识沈桃好吧。
她说我回京时,要送我游戏大礼包呢!这谁能拒绝?
汤新霁:“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一个事。当日大堂审案,真正下毒的灾民已经被抓捕归案。他当时抱着我的大腿哭的情真意切,让我给他做主。
他说董大人要杀他,这人还在大牢里关着呢,要不带上来问问?”
韩尚昌点头同意。
不多时,一名灾民被狱卒押了过来。
该说不说,这灾民在大牢待两天还待胖了,看来坐牢比当灾民强。
这人的确爱上坐牢了,不用干活,还不用操心下一顿。
这要把他放出去,他还有点不情不愿呢。
灾民跪在地上,左磕一个头,右磕一个头,坐中间这个官肯定最大,多磕两个准没错。
韩尚昌:“行了,别磕了,说正事。你叫什么名字?你说董大人要杀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实招来,若有虚言大刑伺候。”
韩尚昌板起脸还是有点吓人,灾民开始抖,“小的叫周皮实,爹娘说贱名好养活。我带着我娘、我妻儿逃荒到了屏县。
前几日有人找到我,给了我一包药粉。让我认准吃过黑风居菜粥的灾民,偷偷在他们喝的水里下药。若是做的干净利落,给我二十两银子。
小人虽然贪心,但也知轻重。我怕这不知名的药粉会把人毒死,死活没同意。
那人亲自捏了一点抿到嘴里,证明无毒。说这只是让人呕吐,身上没劲儿的药粉,不会出大事,我为了二十两银子也就同意了。
我把药粉倒在竹筒水里,与他们聊家常,顺势递水给他们喝。
他们没防备的喝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开始呕吐,还有一个人死了。
那人可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给他喝了点会呕吐的药,旁人都活的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咋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