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照听闻刺史大人来了,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以为是谁在和他开玩笑呢。
可真见到刺史王大人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上来,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王大人冷笑阴阳道:“冯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冯家照脸色惨白。
莫非刚才百姓的议论声都被王大人听去了?
他诚惶诚恐地走到王大人身旁,压低声音谄媚道:“大人,您来了怎么不通传一声?
我也好让人去接你,这里风又大人又多,咱先回县衙,容我给您接风洗尘。”
沈桃也没想到刺史大人会亲临,她狐疑地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徐以德。
徐以德疯狂给她使眼色!
沈桃还有什么不懂的,她当即跪下,哭泣道:“求刺史大人给民女做主!”
眼看沈桃还要往下说,冯家照赶紧打岔。
“刁妇,刺史大人面前休得胡言!来人啊,先把她们收押,容后再审!!”
王大人冷喝:“收押?不过是一桩食物中毒的小案子,哪儿还用回去审?
正好这里有这么多百姓在场,本官许久没有亲临审案,择日不如撞日。
冯大人你就在此处升堂,本官作陪!”
冯家照腿肚子都转筋了,瑟瑟发抖。
“还等什么?去搬几条桌椅板凳!”王大人盯着冯家照的几个衙差狗腿。
衙差为难地看向冯家照。
“怎么?我堂堂一个刺史,还用不动你几个手下人?”刺史大人冷脸看着冯家照,把这老匹夫都快吓屁了。
衙差在周边的摊位上征用了几张桌椅,在码头布置出一个临时大堂。
冯家照作为孟蒲县的县令,坐首位。
刺史王大人和徐以德一左一右,坐在两侧。
涉案的沈桃和酒楼掌柜跪在他们身下。
两人身后,那些“病人”的门板一字排开。
若是细看,还能看到病人的手在瑟瑟发抖。
有两尊大佛在这里坐镇,冯家照今天这脏水必须泼到酒楼掌柜身上。
只希望这酒楼掌柜懂点事,自行把事情揽下。
冯家照啪地一拍“惊堂木”,“原告何人?”
酒楼掌柜冷汗涔涔,瑟缩着爬跪向前,“小人宋金贵,是孟蒲县人氏,在城中开了一家酒楼……”
一段陈词后,宋金贵一个头重重磕下,“是屏县特产店售卖毒物给我,致十几个客人中毒,请县令大人明察。”
冯家照又转头看向沈桃,神色严厉几分:“被告沈桃,你可有话说?”
沈桃从容淡定:“民女冤枉!我店中售卖的所有商品,尤其是要进嘴的,都经过严格的查验,绝对不会出现让人食物中毒的情况。
宋掌柜说在我店中购买了酱料,他一拿不出酱料的瓶子,二拿不出购买凭证。
退一步讲,就算能拿出来,又怎么能证明这些客人是吃了酱料中毒的?
难道就不能是吃了宋掌柜烹饪的食物中毒的?
民女不才,曾跟老师傅学过数年医术,行医救人自是不在话下。
当务之急是救人性命,等我把他们都救醒,再询问他们到底吃了何物导致中毒也不迟。”
王大人:“哦?你还懂医?”
徐以德赶紧出来作证,“这事我可以证明,我这个外甥早些年重疾缠身,看遍天下良医皆无果。还是沈姑娘出手相救,现下他已与常人无异。”
冯家照可不想让沈桃把“病人”都救醒。
目前只有沈桃和宋金贵在堂上争辩,只要顺水把罪名栽在宋金贵身上,他就能脱身。
若是这些“病人”全都被救醒,难保他们当中有胆小如鼠之辈,稍一恐吓,就会把事情和盘托出。
到那时,事情就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思及此,冯家照探头与王大人商议,“大人,被告沈桃目前还没有洗脱罪名,由她出手医治怕是不妥。
不如先把这些人抬到城中让郎中医治,咱们继续审理案子,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王大人老成精的人物,岂看不穿冯家照的小九九?
冯家照早些年也有志向,有干劲儿,想施展一身抱负。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孟蒲县建起码头,富了一方百姓。
因此功绩,王大人才一直没动冯家照。
也的确,没有合理由头就动冯家照,恐会寒了其他功臣之心。
偏偏冯家照居功自傲,倚老卖老,上了岁数之后眼里就只能看得见利。
难怪他的眼睛这几年越发得小了。
现下最好能通过码头这件事把他拉下来,也算对孟蒲县的人有个交代。
王大人手指在大腿上轻敲。
旁人只当是他这是思考的小动作,而王大人的心腹却明白其中深意,快速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半晌,王大人道:“既然徐以德大人亲自保举沈桃姑娘,说她医术精湛,把他患了顽疾的外甥都治好了,我们为何不信一信他呢?
反正天色还不算晚,等会儿再审案也来得及。
沈姑娘,你就放手一搏。”
冯家照还想反驳,却被王大人狠狠瞪了一眼。
沈桃这下确信,王大人和她是一条战线的。
她起身拱手,“民女定不负大人信任。其实,医治他们并不难。
民间有人吃坏东西,都有土方,两瓢粪水灌下去,保准把肚子里的毒物吐得干干净净。
正巧码头每个摊位都有恭桶,谁家还没倒,暂且借我一用。”
围观百姓通过第一位“病人”康复,都看出来这些人是在装病的。
现在要给他们灌粪水,那可真是太热闹了!
躺着的病人不自觉咬了咬牙。
太特么恶心了!
冯家照面红耳赤:“你!岂有此理,码头上开堂审案,又有刺史大人坐镇,就与大堂无异。
岂可用这污秽之物玷污大堂?!”
不知哪个等着看笑话的百姓喊:“怎么就是玷污大堂了?民间的确有这个土方!
中毒了灌两瓢粪水,保准吐得干干净净。”
“就是!我家后院吃了毒蘑菇差点毒了,就是这么给救回来的!”
徐以德都快憋不住笑了。
沈姑娘你是真损啊。
要么这些人自己跳起来说没中毒。
要么就得被灌两瓢粪水后,再说自己是被救醒的。
若是前者,得落下个欺瞒之罪。
但凡不傻,都不会自己跳起来。
所以这粪水,他们是非喝不可了!
王大人指了指纷闹的百姓:“冯大人,你瞧,他们都说这不算玷污大堂,是民间之法。
本官也愿顺应民意,那就按这民间之法办吧!”
冯家照:……艹。
鲁婶不知去谁家拎了个恭桶,不得不说,真特么味儿啊。
她一走一过,百姓都臭得捂鼻子。
沈桃让鲁婶又往恭桶里兑了半桶水。
而后她拎桶走到病人身旁。
那病人恶心的都快吐出来,却还在兢兢业业地扮演病人,只是睫毛疯狂颤动。
就差大喊: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