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沈桃下了马车,打算和百姓打听哪家的木工活好。
毕竟民间匠人的口碑都是口口相传的。
沈桃拦住一路人问:“麻烦打听一下,谁家木匠手工活好,我想打点家具。”
那人挠了挠头,“这我真不清楚,要不你去牙行问问。他们可是包打听,啥事都知道。”
冯茗探头:“咱不去找我舅舅吗?”
沈桃:“是我鲁莽了,咱们还是先解决产品的事,把事情捋出名目了,再找你舅舅不迟。”
冯茗表示赞同,带着沈桃往牙行行去。
屏县共有三家牙行,其中一家生意最好。
沈桃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上来,“二位是要看房啊,还是买奴仆丫头。
店里新挂了几个房子,采光好,占地面积也大。”
沈桃知道没钱难办事,她摸出三个铜板塞过去,“小哥,我不买房子,也不买奴仆丫鬟,就是想和你打听点事。
咱们屏县哪家木工活做得好?我初来乍到不知道,想打两样家具,怕被人蒙骗了。”
有钱好办事,伙计脸都笑开花了。
“您问我就算问对人了,咱们屏县大大小小木匠有几十家,其中两家最有名。
有人买了房子,想打家具,都找我们介绍呢。
一户就在屏县县城里,城东有个土地庙,你到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了。
东家姓刘,人称刘大头,他雕花手艺一绝!做的东西富丽堂皇,可有排面了。
另一户在广合村,东家姓陈,人称陈木头。主要是他这人就像木头似的不懂变通,做出来的东西呆板没新意。
不过他用料扎实手艺精湛,做出来的东西经用,要不我也不能介绍给你。
其他木匠大多都是他俩徒弟,你跟他们打听就行。”
沈桃道谢后离开,走出门外冯茗道:“桃儿走啊,城东的土地庙离得不远,咱们先去刘大头家看看。”
沈桃点头,坐马车往城东土地庙赶。
果真如牙行伙计说的一样,土地庙附近的人都认得刘大头,替她俩指了路。
沈桃远远瞧见刘大头的院子,那是个开阔的农家院,院子里堆砌了很多木材。
二三十个伙计打着赤膊在院中干活。
院子的大树下有个挺着肚子的秃头老汉手拿刻刀,正在雕镂空床头。
床头上刻的是交颈鸳鸯,活灵活现,好似要跃出床头去水中戏耍。
沈桃拱手:“刘师傅。”
刘大头的思路被打断,抬头觑了一眼,不耐烦地叫:“李顺!李顺!”
随着他的叫声,农家房里钻出一个打赤膊的精瘦男人。
他肩膀上挂着一条帕子,手里端着一碗水,一路小跑到刘大头跟前。
李顺讨好地把水双手举到刘大头面前,“师傅,我刚进去给您打水了。
刚从后院水井里提上来的,凉快着呢,您喝一口解解渴。”
刘大头接过水一口喝下,燥热的心情被冰凉的水抚平,他面色好转,冲沈桃和冯茗努努下巴,语气平和的差遣李顺,“来客人了,接待接待。”
李顺点头哈腰地把沈桃二人让到一旁空地上,随后他的腰慢慢挺直,“两位要做些什么?选用什么木料?什么雕花?”
沈桃:“我之所以来,是想和你们谈个生意,想和你们合作。”
李顺拧眉:“没看见我们这儿生意好着呢吗?!
我们自己还忙不过来,还跟你谈什么生意?
你若是打家具就赶紧说。
你要是说劳什子生意合作,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我们用不着。
我们自己名气大着呢!”
沈桃心中烦闷。
一般有手艺的人,脾气都不怎么好。
所以刘大头语气不善,沈桃并不生气,因为手艺就是他们的底气。
可这李顺满目虚伪,还如此倨傲。
别说还没合作,就算真合作了,他这个搅屎棍也能给搅黄。
与其和这么麻烦的人合作,还不如另觅他人。
她领着冯茗直接出门,“去广合村,咱们去见见陈木头。”
沈桃二人走后,李顺又准备往屋里钻,却被刘大头叫住。
“她们要做啥?”
李顺又恢复了点头哈腰的神态,在背后编排沈桃。
“师傅,她们就是来打听价的。我瞧那公子倒是穿得得体,是个能掏钱的。
可那姑娘一身素衣,抠门得紧,一听报价拉着那公子就走了。”
刘大头点了下头,语气中颇有几分感谢的意思:“李顺啊,最近多亏你了。
钟晨运气不好,让滚木砸伤了腿脚,不能帮衬我。
还好有你,不过害你和你师傅生了嫌隙,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回头我和账房说一声,等钟晨回来,给你多支二两银子。
到时候你好好和你师傅说合说合,他教你本事,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李顺噗通一下跪在刘大头面前,“师傅,您现在才是我的师傅。
学艺一途永无止境,能跟着您学艺,是我祖上积德行善才换来的。
求您让我跟在身边,别赶我走。
我的上一个师傅,他教我手艺,给了我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现在身体硬朗还用不到我照顾,有一天他老了,病了,我自然侍奉在塌前,绝无二话。
我会孝敬他,我也会孝敬您,求您收留!”
李顺的一番剖白,让刘大头这个冤种心软了。
他拍拍李顺的肩膀,顺势把他拉起来。
“好小子,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你留下吧,等钟晨回来你给他搭手。
不过别忘了你说的,陈木头那边你可不能辜负!”
李顺心想,死秃驴,瞧不起谁呢?
还让我给钟晨打下手?!
若不是想学你的本事,你这地方我一刻钟都不想待。
等着,等我学会了自立门户,你们就是个屁!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做出感恩戴德的架势。
而后代替刘大头在院中巡视起来。
一会儿挑挑这个师兄的毛病。
一会儿督促那个师兄快些。
一会儿又说人家浪费木料,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云云。
等李顺走后,师兄弟们交头接耳。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也就是钟晨师兄受伤,师傅只顾雕刻不爱待客管事,否则哪儿轮得到他在这里指手画脚。”
“就他那点本事,还不及我呢。”
“可不是吗?我有回起夜,瞧见他对着师傅雕刻出的东西在那儿学呢!
自己原来的师傅都不要,跑到咱师傅这里献殷勤。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来偷师的,偏咱师傅被他灌了迷魂药,哄得高兴着呢。”
“这也不怪师傅,我叔婶和师娘的娘家住一个巷子。
听说师娘回娘家的路上遭人调戏,正好李顺路过给解围。
咱师傅收他进来,就是为了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