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祸不及家人(1 / 1)

谢言存好银子,并未急着回黑风寨。

他慢悠悠地在街上逛,遇到书坊,就进去买笔墨。

遇到烧饼,小食之类,也买上一些。

殊不知,他身后一直跟着个鬼鬼祟祟的人。

谢言自觉买的差不多,就拐进一个小巷子。

七转八转,来到一户门庭前。

即便在院墙外,也能听到门内朗朗的读书声。

谢言叩了叩门,一个小童前来开门。

谢言不知与小童说了什么,虎头虎脑的小童跑进门,喊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出来。

那少年郎与谢言容貌有七成像,略微比谢言高一些,一袭青衫包裹着年轻的灵魂。

贺有章心神一震。

像!太像了!

简直和十七八岁的谢言一模一样。

谢言掏出在街上买的烧饼和笔墨,不由分说塞给少年郎。

还贴心叮嘱:“谢智,你刚刚通过府试,再过三个月该去参加院试了。

我知你学业繁忙,可你也该顾着点身子。

哥给你买了些小食,你饿了就吃一些。

晚上也早点歇下,千万别熬夜熬坏了眼睛。

我和你嫂子在山上一切安好,无须挂怀。

我这就回山上了,你替我给爹娘报个平安。”

语毕,谢言带着嘱托的大手放在弟弟的肩上。

本想重重拍两下,最后却只为谢智掸了掸衣衫。

谢智接过包裹,重重点头,“哥,我知道了。”

谢言的东西送到,转身离去,只是那步子好似有千斤重。

若不是他名声扫地,也不至于各处书院都不收留谢智。

好不容易有人赏识他,只盼他早日登上青云梯,不负一腔热血。

谢言走后,贺有章望着简陋的书院嗤笑出声。

他自言自语道:“谢言,这一辈子你都别想迈过我去。

想靠着兄弟科考出头?

你做梦!”

贺有章打定主意坏谢言好事,一直在书院门口蹲到下课。

这书院不太规范,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收。

他们争先恐后地从院中跑出,只有个与谢智年岁相当的少年郎步伐最为稳重。

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学子,故意撞他,回头边做鬼脸边奚落道,“齐老二,齐老二,有谢智在,你是万年齐老二!”

被称为齐老二的少年郎,阴狠地瞪着那几个孩子,拳头握得死紧。

贺有章心中一喜,几步走到齐姓少年身旁。

“小兄弟,敢问你们书院是不是有个叫谢智的?”

齐炎斜眼打量贺有章。

贺有章故作不经意道:“我早年的邻舍有个孩童正是叫谢智。

谢家一门两兄弟,哥哥谢言,弟弟谢智,课业都很不错。

我刚听到谢智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呢。”

齐炎周身气压很低,冷冷甩出一句,“你没听错,我们书院的确有个学子叫谢智。

他的哥哥也正巧叫谢言。”

贺有章摇头晃脑,“哎,可惜啊可惜。”

齐炎到底是少年心性,被贺有章勾了两句,就按照贺有章的意图问道:“可惜什么?”

贺有章:“想当年我与谢言是同窗好友。

谢言是当时最有希望中举的!

没料到他急功近利,竟在三年一次的乡试上舞弊。

不仅被剥夺了科考的资格,甚至连秀才之身都被剥夺了。

现如今只能当个账房先生,潦倒度日。

若是他能耐心一点,诚实一点,说不准早已出人头地。”

齐炎面色还是很冷,可眼里却闪过一瞬间的光亮。

贺有章知道,这个万年齐老二听进去了。

他挥挥手:“算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还有事,小兄弟,用功读书!我觉得你一定能行!”

**

隔日,齐炎和谢智并列坐在夫子下首第一排。

夫子拿过谢智和齐炎的策论看起来。

目前边关吃紧,朝中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夫子觉得这很有可能成为院试的考题,特别让他最喜爱的两个学子,各交上一篇策论。

谢智是主战派,策论中不仅提出观点,还细细写出战后如何休养生息的数条细则。

夫子看后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放下谢智的策论,夫子又拿起齐炎的。

只看了数行,夫子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通篇看完,夫子勃然大怒,直接把齐炎的策论甩到他脸上。

“荒谬!荒谬至极!赔银、割地,还要嫁公主,齐炎,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江山社稷怎能系在女子裙带之上!”

齐炎被打脸,内心的不甘已经到达顶点。

他红着眼站起来,“夫子,我所作策论有何不妥?我整夜未睡,翻阅典籍。

我朝至今但凡主和,皆是如此,我也不过是寻前人脚步!

前年大旱,去岁发洪水,我朝民不聊生,哪里有银两再战!

倒不如奉上军费,割让几城,嫁公主和亲止战。

待百姓休养生息几年,再集结兵马,抢回丢失的城池!

一字一句,皆为我大月皇朝着想,无有不妥!”

夫子为人和善,对学子从不说重话,可此刻他却红着脸骂道:“放屁!文人一身傲骨,宁可以单薄之躯冲锋陷阵血染黄沙,也不能不战而退,将土地拱手让人!”

齐炎转眼看向谢智,又看了看夫子,他指着谢智道:“夫子,你对我不满,处处苛责,不过是因为你喜爱谢智,偏爱谢智。

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可知,他谢智的哥哥谢言在考场舞弊,连秀才之身都被剥夺。

有他哥哥在前做榜样,谢智也好不到哪儿去!

届时他效仿他兄长舞弊,那丢的可不只是你我的脸面,而是整个屏县的脸面!”

夫子早就知道此事,他替谢智辩解,“那是他哥哥的事,与他有何干系?”

即便夫子爱护谢智,可其他学子已然对谢智投来探究的目光。

谢智一张脸憋得通红,末了低垂下头,不再做声。

谢智哥哥舞弊的消息被学子带回了家。

第二日就有数位父母登门。

无一例外,全都是威胁夫子,若是不把谢智赶出去,他们就离开书院。

一个两个倒还罢了,越来越多的人找上门,夫子终究顶不住了。

夫子把谢智叫到跟前,不知如何开口。

谢智低头抠着衣摆,末了,他跪在地上,深深地给夫子磕了几个头,而后收拾东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