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发了一通疯,扬长而去。
摆面摊的男人颓丧地跪在地上收拾东西。
围观群众见没热闹可看,蜂拥而散。
沈桃走上前,帮男人收拾。
冯茗也下手帮忙,只有老六叔站在原地,用手捂着胸口,生怕单据丢了。
多了两个人帮忙,面摊很快收拾好了。
男人一直鞠躬跟沈桃和冯茗道谢:“姑娘、公子,谢谢你们帮忙。我也没啥能感谢的,你们坐下,我给你们煮碗面吃。”
快到饭点,沈桃有点饿了,也就没推辞。
“来三碗面。”她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塞给男人。
男人赶紧推辞:“这怎么使得?”
“若是平常,我肯定厚着脸皮吃您三碗面。现在你正缺银子,就别推辞了。”
男人只得收下,不过做面的动作更快了。
很快,三碗面条上桌。
冯茗这个八卦精,吸溜着面条问:“大叔,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男人长叹一声,拉了条小凳子坐在他们身旁缓缓开口:“刚才那个女人是钟氏,和我们家住得很近。
她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抚养儿子长大。
原本我儿子和她儿子是朋友,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
前几日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发生了冲突,我儿子一怒之下把她儿子打了一顿。
我儿是好孩子,我知道的,他肯定也是气急了才会动手。
那孩子也可怜,腿断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是该我们赔的,可五十两实在太多了,我根本负担不起。”
沈桃道:“邻里邻居地住着,实在不行就找人调解一下。”
男人点头:“我请了人调解,可她不依,咬死让我赔偿五十两。”
冯茗笑道:“请人调解不了,就报官呗。
你也不是不想赔,是她狮子大开口。
让县老爷去判,判多少赔多少呗。”
男人脸上布满忧色。
他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报官这事,他想也不敢想。
沈桃刚想跟冯茗说,别多管闲事。
冯茗就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了,“我帮你去报官,你只要实话实说,县太老爷定能给你一个公道。”
吃完面,冯茗就急匆匆地催促男人收摊。
男人平日没有主心骨,现在冯茗帮他张罗,他也就顺从地开始收摊。
收完摊儿,冯茗和沈桃帮着男人推摆摊的推车回家。
男人的家离街面并不远,绕了几个巷子就到了。
推车的工夫,冯茗把男人的祖宗八辈都打探清楚了。
男人名字叫王本事,他爹娘没文化,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希望他有出息。
王本事今年四十五,他十八岁那年娶了刘姓女子为妻。
女人身体弱,每天都要吃药。
两人成婚十年才生下一个儿子,取名王小江。
生完孩子,女人身体愈发不好,缠绵病榻。
王本事一直在外摆摊卖面,十几年来赚的银子,全都给妻子看病了。
一年前,女人去世,王本事才开始攒钱,准备给王小江盖房娶妻。
王本事早出晚归地摆摊,王小江见天去山上挖药材,爷俩辛苦干了一年,才攒下十两银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小江却闹出这么个幺蛾子,王本事愁白了头。
一行几人来到王本事家。
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墙角的栅栏里养了两只鸡。
窗台跟下晾晒着草药,旁边还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停放摆摊的推车。
王本事憨厚笑着,邀请沈桃和冯茗进屋。
沈桃进屋一瞧,两个单身老爷们的家收拾得非常干净。
长年累月的熬药,屋里还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王本事喊:“小江?小江?”
随着王本事的叫喊,屋里走出一个十六七的少年郎。
他身形很瘦,却并不虚弱。漆黑的脸庞上被打得四处青肿,即便眼皮肿胀,可眼睛还是晶亮。
初一打量,就知道这是个果敢英勇的好孩子。
王小江手里拿着针线,以及一件旧衣服。
沈桃眼尖地看到,衣服的破口被缝得好像爬了条蜈蚣。
王小江看到沈桃一直盯着他手里的衣服瞧,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爹的衣服破了,我没事可做,正好帮他缝一缝。第一次缝,缝得不太好。”
王本事指使儿子:“小江,去倒水。”
王小江去倒水,王本事招待沈桃和冯茗坐下。
至于老六叔?
他死都不下马车,就是怕怀里的东西丢了。
在看热闹和看银子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真真儿是抠门他妈给抠门开门,抠门到家了。
这件事是冯茗揽下的,沈桃安静不语,等着他开口。
冯茗坐了一会,问送水来的王小江,“小江,我现在要问你打人的事,你要如实回答。”
小江看向他爹,见他爹轻轻地点了下头,才开口:“公子,您问吧。”
“王小江,你和朋友打架,是你先动的手还是他先动的手?”
王小江脸腾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是……是我先动的手。可是后来他也还手打我了,你们看我的脸,也被他打伤了。”
冯茗又问:“那他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王小江低下头,“当时我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的,我从地上捡了一根棍子,打到他腿上了……我真不是故意要把他打坏的,你们相信我。”
冯茗感知到少年的不安,用轻柔且带着安慰的语气问:“我能问下,你为什么先动手吗?”
王小江显然不想说,目光闪躲地看向别处。
冯茗:“今天他娘去你爹摊子上闹了,说她儿子被打坏了,让赔偿五十两。
你要说出前因后果,我们才能想办法帮你。”
一听钟氏去王本事摊子上闹,王小江十分激动,“她是不是疯了?!嫁不成我爹,就想狮子大开口,讹诈我们一笔?!”
“嫁我?”王本事也懵了。
儿子打架到现在,对于打架的原因无论如何都不说。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曲折。
“小江,到底咋回事?”
王小江这才道:“钟平他娘最近总是过来,对我嘘寒问暖的。
我爹在外摆摊,就没碰上。
我还觉得她是热心肠,心里很感动。
结果我在山上碰到钟平,他神神秘秘地问我,我爹喜不喜欢她娘。
我当时就惊了,我说我娘刚走一年,我爹还不急着娶……”
“钟平反驳我,他说一年怎么了?还说,我娘那样的病秧子谁娶谁倒霉,也就我爹能看上。
她早就该死了,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若不是她一直拖着不肯死,我爹肯定能攒下更多的银子。
这样他娘嫁过来,家底丰厚,就不至于吃苦了!
他说得太难听了,我气不过就和他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