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又试着套了几次话,冯茗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眼见冯茗不上道,唐怀捂住胸口。
下人赶紧道:“老爷,您胸口又不舒服了?我扶你进去歇歇,来人啊,快去把李郎中请过来!”
唐怀:“不妨事的,别大动干戈,都是老毛病了。”
呵。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
犯病是假,赶人是真。
冯茗起身告辞,“唐伯伯,是侄儿思虑不周,不知您身体抱恙,还来打扰。
侄儿这就先行一步,过几天再来探望您。”
唐怀:“这孩子,着急走什么,留在家里吃个便饭。”
“不了唐伯伯,侄儿告辞!”
“那我就不留你了,下次再来,一定要到唐伯伯家,唐伯伯做东好好招待你。”
离开唐家,冯茗丧气地爬到马车上。
“沈桃,唐伯伯比我想象得精明太多,不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沈桃笑着说:“丧气什么?大不了咱们去找别家合作。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到处都是。
走,咱们去城里转转,顺便打听打听情况。”
沈桃和冯茗一走,唐怀把手从胸口上拿下来,悠闲地坐回椅子上。
这一招他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和下人都有默契了。
“去,把城礼叫过来。”唐怀吩咐。
唐家只有唐城礼这一支独苗,今年十八,妻妾有三。
唐城礼别看做生意手段不如他爹,可心狠手辣这些倒学了个精专,为了抢生意没少给旁的商户下绊子。
唐城礼一身红衣,腰间玉佩相撞叮当作响,眉眼间都是意气风发。
“爹,您叫我?”
“城礼,刚才你冯叔叔的儿子冯茗来拜会我了。
冯叔叔你还记得吗,屏县的,他舅哥是县令。”
唐城礼不屑道:“当然记得,小时候您经常带我去他家,他家那个儿子体弱多病的。
那时候我齐霜表哥还没功名,咱们家生意多仰仗他,您处处让我忍着那个病小子!
今时不同往日,齐霜表哥被侍郎大人看中,前途无量,咱们也跟着水涨船高。
再遇到那小子,他得恭恭敬敬地拜我一拜!
他人呢?已经走了吗?”
“城礼,咱家在屏县的米铺掌柜,托人捎信来了。
他每隔半月就会来封信,把屏县的大小事汇报一下。
他信中提到,屏县新开了一个黑风戏楼。
戏楼上演了一出小燕子传奇,现在火得一塌糊涂。
戏台上角儿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卖疯了。
酒楼说书先生也在讲,后宅女眷和读书人也买书回来看。
我还以为有高人在幕后指点,今天听冯家那小子说,是他弄出来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倒是让我高看他一眼。”
唐城礼把椅子扯到老爹跟前,“爹,你看上他这个生意了?”
唐怀端起茶盏,细细观赏茶盏上绘制的山水画,“找人骑快马去屏县打听打听,若真是冯茗那小子弄出来的,咱们再做打算。”
唐城礼打心眼里瞧不起冯茗,他往椅子上一靠,道:“爹,你倒是给他脸了,还专门去打听一番。
不就是玩物丧志开了个戏楼,误打误撞火起来了。
戏楼能赚几个子儿啊?都不够我喝顿花酒的。”
唐怀啪的一下把茶盏放到桌上,“糊涂!咱们家也有首饰铺子,也有成衣店和书坊。
若是能把这个戏弄过来,咱们这些东西还愁没销路吗?
等这里的钱赚完,再去别的州府,乃至开到京城去,银子流水一样进来了。
一分钱的本钱都不用出,就能赚到钱,你还不愿意?
你爹我攒下这份家业容易吗?你要是这个态度,我倒是不敢把家业交到你手上,否则你早晚给我败光!”
唐城礼被父亲训斥一番,不满地站起来,“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家就我一个,你这家产不交到我手上,还能交到谁手上?
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查。
若真有利可图,我就找人绑了冯家小子,让他把合约签了。
他要是不签,我就把他扔河里淹死。
量他现在也不敢和我们作对,只能乖乖就范!”
沈桃和冯茗完全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被毒蛇盯上了。
两人弃马车改步行,在城中闲逛。
孟蒲县东边有一条西延江,这江蜿蜒流过翼州、岚州、泰州最终汇入大海。
因靠着西延江,孟蒲县水上十分便利,码头每日吞吐大量货品。
故而孟蒲县百姓生活更加富庶,街头常有屏县街头见不到的小玩意。
“小哥,你卖的这是什么啊?”沈桃路过一摊位前,故意问道。
摊主小哥骨骼清奇,一脸八卦相,与谁都能聊上两句,是个绝好的询问对象。
摊贩小哥十分热情:“这个是岚州来的胭脂,最近在岚州卖得可火了!新颜色呢!
像您皮肤这么白,要是涂上这颜色,肯定娇花似的漂亮。”
沈桃想着出来一趟,怎么也要给黑风寨的人带礼物。
这胭脂就很不错,蒋盼、蒋招这对年轻姑娘肯定喜欢。
“好,小哥,我买上两盒。”
沈桃左右看看无人,就同摊贩小哥打听,“咱孟蒲县哪家店铺生意最好?哪家做生意最实在?我这出门一趟,想着给家里人带点东西,还得找稳妥的店铺,免得被骗。”
摊贩小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你就问对人了!
孟蒲县要说生意最好的商户,那肯定是唐家,方方面面的铺子都有!听说朝中有人,县老爷都得给他们面子。
可若说做生意实在的,还得看邱家。
邱家老祖宗生意做得那叫一个大,遍布全国。
成庆年间瘟疫横行,外加边关吃紧,邱家为支持新皇,把全副身家都捐了。
人家邱家是写进史书,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的人,听说还有御赐金牌。
邱家辗转来到孟蒲县,在这里扎了根。
人家祖训就是诚信二字,百姓间也有口皆碑。
唐家在生意场上那么嚣张,他也没敢动过邱家。
你一个外地人想买东西不被宰,还是得去邱记。”
沈桃冲摆摊的小哥一拱手,“太谢谢您了。”
“客气,客气!”
两人走远了些才开始讨论,冯茗问:“桃儿,要不咱去敲敲邱家门?”
沈桃正要答话,余光却看到一张脸。
那人坐着一辆豪华马车招摇过市,掀开车厢帘子的瞬间,这张脸被沈桃捕捉到了。
那人正是唐怀——唐老爷!
他的马车转进一个巷子,没了踪影。
过了不久,一顶软轿从巷子里抬了出来。
沈桃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轿子里的人,也是唐怀!
可他要去哪儿?为何神神秘秘,当坐马车又换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