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离开冷宫时,拿着曲氏给的用来应付滴血认亲的方子,匆匆回到澄练殿,阿善已经心急如焚,见到她回来,长松了口气,赶紧先禀告道:“两位公主已经几次求见女郎,奴婢说女郎如今心绪不佳,正在休憩,但……方才小龚氏也来过!”
“你先把这个收好!”牧碧微用力揉了揉面颊,将曲氏给的方子给了阿善,自己忙不迭的进宫更衣,又重新上了个淡妆,将鬓发略拍松,这才叫人传西平和新泰过来。
两位公主都是重新换了衣裳梳洗过的,看着皆有几分疲惫,显然刚才在华罗殿里护着曲氏,到底也是费了许多精神哭闹。
看到她们萎靡的模样,牧碧微心中不免有几分愧疚,忙叫到跟前,一边搂了一个低声安慰。
虽然精神不济,但两人却都有许多话要说,难免就要疑惑姬深为什么忽然要杀曲氏,西平公主对曲氏的印象是很好的,到底她几次三番被托付给曲氏抚养,在她的印象里曲母妃为人和气又体贴,华罗殿的侍者也好,还给她打扮给布老虎,又送过她小马……如今曲氏落难,她最是担心,此刻拉着牧碧微的胳膊依依的问:“母妃,曲母妃到底怎么了?做什么父皇要赐死曲母妃啊?”
新泰公主和曲氏虽然谈不上亲近,因为孙氏向来与曲氏不和睦的缘故,之前她对曲氏隐隐还有点敌意,但到底是经历过生母之死的,如今虽然努力掩饰,脸上还是透露出来兔死狐悲之色,听了西平的话便低声道:“我看多半是被人污蔑。”
“这话不可乱说。”牧碧微轻声道。
新泰一惊,看了眼牧碧微,牧碧微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小脸郑重道:“如今你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很多事情便是心知肚明也不要多嘴,不然对咱们上上下下都没好处,知道吗?”
“……是!”新泰赶紧回答,西平也应了,复纠缠道:“那曲母妃……”
牧碧微神色沉重,半晌才道:“你们曲母妃……如今已经被废为庶人,也不是你们的曲母妃了,往后不要提,免得你们父皇或旁的母妃生气,尤其是苏母妃跟前,知道吗?”
西平不依道:“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牧碧微今儿实在是没耐心多说,点一点她眉心,喝道,“等你们长大点再说!如今只要听话就成!”
见她板起了脸,西平到底不敢很闹,委屈的嘟着嘴道:“儿臣知道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牧碧微又心疼起来,便缓和了语气道:“不是母妃呵斥你们,但今儿的事情太大,不仔细的话,你们曲母妃的下场,也会是母妃的下场……你们要母妃好好儿的吗?”
闻言两人都吃了一吓,双双抱住牧碧微的袖子,差点落下泪来:“儿臣要母妃好好的!”
“那就听话,乖!”牧碧微神色复杂的摸了摸她们的头,也担心吓坏了她们,强打精神,问了问她们今日功课并在华罗殿的经过,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叫人伺候她们下去安置……阿善见她也困得紧了,轻手轻脚的进内室铺好了被褥,出来正待告诉牧碧微,却见她就那么靠在几上,这点儿功夫就睡着了。
阿善眼中流露出难过与怜惜之色,挽起袖子,正待上前摇醒她,不想外头传来一声轻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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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碧微忽然惊醒,眼前已经是天光明媚。
她才坐起身,阿善恰好也捧着水进来,轻声道:“女郎再不醒来奴婢也要叫醒女郎了。”
“可是有什么事?”牧碧微一边穿衣一边问。
“锦瑟殿的蒯贤人方才过来,说右娥英请娘娘起了身就过去。”阿善眼中有着难掩的担忧。
听说是右娥英,牧碧微皱了下眉,随即道:“她是几时过来的?”
“奴婢进来前才走。”阿善轻声道,“奴婢与她说,女郎这几日担忧三皇子,所以精神不济,如今还起不来。”
牧碧微吐了口气:“叫人进来伺候罢。”
挽襟带着素丝、素绣进来,三个人今儿都格外的沉默,包括向来爱说爱笑的素绣,显然挽袂和葛诺的事情给她们打击不小,之前她们是见过牧碧微因为一个林良人至今对长锦宫的宫嫔都一力打压的,难免担心同样的事情也会落在她们身上,尤其是挽襟——她本来和挽袂差不多时候进宫,明年两个人都要出宫,连婆家牧碧微都已经许诺好了……
若不是见牧碧微到今日还是一副忙碌的模样,挽襟早就开始请罪了。
牧碧微此刻无心理会近侍们的心情,匆匆梳洗更衣,略用了点早膳,便传步辇赶到了锦瑟殿。
不想到了锦瑟殿,却有一个宫人出来阻拦,话说的很客气,但态度极为冷淡:“贵姬娘娘,真是不巧,右娥英昨儿个乏了,到这会还没起呢,烦请娘娘在外头略等一等吧。”
牧碧微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是吗?”那宫人显然是奉了右娥英的意思要她在殿外久站了,只是牧碧微忌惮右娥英,却不至于处处都一定要让着苏氏,面色就不太好看起来。
那宫人见她面色变化,态度又冷了一点:“娘娘若是不肯等的话,奴婢也没办法。”
“右娥英如今怀着身孕,孕中之人要休憩,怎么能够耽误?”牧碧微轻描淡写的道,那宫人还以为她要服软,不想牧碧微紧接着就道,“本宫也不敢在这里等,不然右娥英听说本宫在这里,若是急着起身,岂不是反而是本宫的不是了?”说着也不理那宫人错愕的脸色,扶着阿善的手重新上了步辇,吩咐道,“先回澄练殿罢,什么时候右娥英不乏了,本宫再来求见不迟,总不好一直站在这里和催促右娥英有什么两样?本宫也是生养过的人,晓得如今右娥英的不便!”
阿善使个眼色,澄练殿的众侍便抬起步辇,就要扬长而去!
见这情况那宫人到底撑不住了,紧追几步叫道:“且慢!”
只是澄练殿的人压根就不理她——右娥英闻讯勃然大怒,拍案叱道:“她好大的胆子!”
“女郎快点息怒!”蒯贤人看着她已经隆起的小腹心惊胆战的劝说道,“女郎如今有了身子可不比从前!”
右娥英面上掠过一丝黯然,下意识的抚了抚肚子,到底压抑住怒火,冷冷的道:“着人去澄练殿,将那牧氏给本宫拖过来!”
“女郎,不可啊!”蒯贤人虽赶紧劝,“牧氏如今乃是贵姬,膝下还有子女傍身,非同一般的宫妃!而且女郎请想,她的父亲牧齐乃是如今的尚书令,官声也好,若是女郎为点子小事就对她动手……那……外朝难免会影响到郡公……”
右娥英恨道:“难道叫我就这么忍了她吗?”
“奴婢从昨儿个起就一直在想着,这牧氏起先答应的好端端的,之前曲氏在殿上被拖回华罗殿赐死时,也没见她出言,怎么一个转身就为曲氏说起了话?”蒯贤人轻声提醒,“女郎今日叫牧氏过来为了什么她心里还不清楚吗?如今这样骄横,依奴婢看恐怕是心虚而欲盖弥彰呢!”
“难道曲氏抓了她的把柄?”右娥英怔了一怔,随即自语道,“只是……若如此,那牧氏做什么还要答应我一起算计曲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