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目前所在地是皇庄,除非特别小心隐瞒消息,否则这里的事情瞒不过东厂。
黄锦知道后,把晏珣的面起死回生一事,当异闻告诉皇帝。
皇帝心情有点微妙。
晏鹤年只有一个儿子,都能享受儿子孝顺。他有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却……
不久之后,裕王收到宫里的暗示,学一学晏珣,给皇帝送心意。
??
学晏珣?拉面?
他敢送,父皇也不见得敢吃啊!
裕王找来晏珣,哀怨地说:“我不是也要学拉面吧?实不相瞒,我不擅长厨艺。”
“那殿下就做自己擅长的。”
裕王可疑地沉默。
和多才多艺的晏家父子比起来,他好像说不上擅长什么。
比较起来,他最擅长鉴赏春宫图。
……野史传闻,隆庆皇帝曾让景德镇官窑烧制一套让人看得流鼻血的春宫图瓷器。
“殿下亲手抄一幅《道德经》?”晏珣贴心建议。
裕王微微皱眉:“似乎不够份量。若说刺破手指写血经,也不太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两人商量好一会儿,没有十全十美的好方法。
最后是李妃得到消息,给出建议……亲自给皇帝做一身道袍,绣满道德经。
这样既合皇帝喜好,又体现儿子儿媳的孝道。
李妃很会做人,拉上裕王正妃陈氏一起缝制道袍。
一传十十传百,全城的好大儿们都被裹挟着进行孝道大比拼。
卷起来!百善孝为先!
内阁次辅袁炜知道后,看着几个侄子,满脸伤心:“我没有儿子……”
侄子们:懂了!懂了!立刻学拉面。
据说晏珣拉面有特殊功能,不如就去向其请教!
徐阶幽幽地看着儿孙和弟子们。
首辅大人儿孙满堂、桃李满天下,还缺人孝顺?
好学生张居正默默献上新做的润脂膏。
晏珣将来若能把小圣孙教导成孝敬师长的好学生,劳苦功高。
想到这里,张居正特意给晏珣也送一份润脂膏。
京城的冬日寒风凛冽,不好好保养很快变残的。
晏珣投桃报李,抄一段《汉书·霍光传》给张居正。
“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晏珣喃喃自语,“到霍光那样的权势地位,要么造反要么死得很惨。”
晏鹤年笑道:“你也知道这个道理,还口口声声要振兴大明?这条路,注定是荆棘遍地。”
搞不好就跟张居正做难兄难弟。
“我不是有退路嘛!”晏珣讨好的看着老爹,“行就行,不行就下南洋种红薯。还不行,你把我的魂魄送回去?”
晏鹤年含笑摸摸儿子的头,轻声叹道:“儿女都是债。”
他要更强大,才能做儿子的退路!
幸好他只有一个孩子,否则一堆债主真的受不了。
晏珣总疑心老爹想开小号,实际上……晏鹤年很可能只有晏珣这一个孩子。
所有的爱和期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
道家“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修道一闭,即得长生;人人得闭,人人长生”。
晏鹤年是众所皆知的活神仙,连蓝道行都甘拜下风。
得道高人,子嗣上肯定困难。
晏珣还是他入道之前所育。
王徽对比早有心理准备。她只是想嫁给晏六哥而已,子女唯有随缘。
晏珣这样出色的大孝子,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啊!
虽然子嗣上有遗憾,但别的方面……
咳咳,晏鹤年擅长“采战术”,正所谓“欲点长明灯,须知添油法”。
江湖传闻,某半仙可夜御十三女,不知道晏鹤年与之相比如何。
人生有得必有失,随心所欲不强求。
天气渐冷,王徽将家里人喊出来,商量做冬衣。
京城是帝国的核心,各行各业都兴旺。
裁缝是师傅带徒弟,一代传一代,靠手艺吃饭。年节和换季时候,好的裁缝都要提前预约。
中等人家请裁缝做大衣裳,家中女眷只做些贴身衣物。
到了荣国公贾府那种层次,贾母从不穿外头裁缝做的衣裳,都是自家大丫鬟的针线。
晏家还是中等人家。
“衣料都在这里,你们自己挑颜色。今年请杭州老祥号裁缝,还是请苏州大吉号?如今苏州又有时兴样式。”王徽兴致勃勃。
她最喜欢打扮丈夫。
每次别人夸晏鹤年神仙人物,她就沾沾自喜。
当然,打扮儿子也挺开心,美少年谁不喜欢?
晏珣喊她一声“阿娘”,就是她的好大儿。
将来她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金银珠宝、扬州园林大宅,都给好大儿。
晏珣一听苏州样式,就想到汪家服妖,连连摇头:“请杭州裁缝,就做寻常的式样。”
王徽不死心:“再让苏州裁缝给你做一件藕色的长袍,过年走亲戚穿着更喜庆?”
“我不!以后有了妹妹,阿娘给她做藕色的!”晏珣坚定拒绝。
王徽很高兴:“小珣是天上的星宿,最好真的说个妹妹来。”
打扮小姑娘也是美滋滋啊~~
好大儿不喜欢也不能勉强。
选好布料,王徽就让人去约裁缝,约定时间上门量体裁衣。
晏珣觉得冬天穿毛衣很合适,又到皇庄买一批毛线,分送亲友。
徐渭溜出茅草房,见救命恩人晏珣跟庄头讨价还价,微微笑道:“这不是你的买卖?怎么还要给钱?”
晏珣说:“又不是我一家的,还有裕王的份子呢!亲兄弟明算账。今天我拿一点不给钱,明日裕王府拿一点不给钱,岂不是乱套?”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话,不久之后李妃的兄长李文贵来皇庄,想取一批羊毛线和羊绒绦。
庄头和管事一板一眼记账,说过年之前会去李府对账。
李文贵:“……我是小圣孙的舅舅,也要给钱?”
“舅舅也要给钱的。”庄头严肃地说,“裕王和晏老爷取东西,都要给钱呢!”
李文贵:“……那给我算便宜点?”
庄头爽快点头,这还差不多。
徐渭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暗暗赞赏晏珣考虑周到。
以晏珣这个年纪,能把文章做好不出奇,能把人心和经济账搞清楚才难得。
也不知道晏珣年纪轻轻经历过什么。
在京城百姓开始数着日子准备新年的时候,一道八百里加急奏折打破朝堂的平静。
南京都察院御史林润巡视江防,在江西收到当地官员……海瑞的举报,严世蕃在老家搞违章建筑。
嗯,海瑞只举报严世蕃违章建筑。
但林润充分发挥想象力,状告严世蕃和罗文龙勾结江洋大盗、诽谤朝廷、私用违制车服、搞违章建筑,最后加上:
道路皆言,两人通倭,变且不测。
这句话含糊其辞,什么叫“道路皆言”?不就是道听途说?
皇帝收到奏折勃然大怒,下令将两名案犯捉拿进京。
同时暗暗自言自语,就不能再等等?
再等等,严嵩这把年纪,还能活多久?
徐爱卿太咄咄逼人。
晏鹤年:……其实现在动手也不错,大伙儿过个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