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再三拒绝,罗普认为他欲迎还拒。
读书人口不对心嘛,他见得多了。
晏家父子是双魁首,一进京就被请入裕王府,可谓奇货可居。
他先下手为强“榜下捉婿”,真是大聪明。
这种事虽然不时兴了,但料想晏家不会不识好歹,谁会跟钱过不去?
…………
晏珣跟着父亲回到学子舍,还有些不敢置信:“桃花运?爹你会不会算错了?我都没桃花运,常欢怎么会有?”
苍天负我!
阿豹也说:“就是啊!按理也该相中我!”
虽然论长相,常欢是比他强一点点,但男子汉大丈夫,外貌有什么要紧?
“别慌……两家成亲总不能强人锁男,不论对方是谁都得来找我。”晏鹤年淡定笑道,“咱们安静等消息就是,反正常欢不会吃亏。”
“话不是这么说,男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晏珣嘀咕,“咱们还是到处找找?”
晏鹤年摇了摇头:“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后面更难收场。这种事,我最有经验。”
王徽微妙地看着晏鹤年,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又不能不找……万一常欢是被哪家花魁绑了呢?
阿豹去附近的顺城胡同,到烟花楼里做大爷,打听可有哪家花魁从良嫁人。
花枝招展的娘子们调笑:“少爷要娶花魁?赎身银子可不少呢……什么?你问有没有倒贴的?你可真会想。”
晏珣去拜访老朋友裕王,小声说了自家丢人的事。
“人就这么丢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黄瓜大少年说丢就丢。”晏珣握了握拳,“家父这两日吃不下睡不着,又不敢去报官……怕对方狗急跳墙伤害常欢。”
“竟然有如此荒唐之事!”裕王也震惊,想了想提议:“你不妨去拜访旧友阮瑛公公……这京城里的事,他比我消息灵通。”
说到这里,裕王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那父皇,跟后爹似的。
“阮公公?”晏珣尴尬地说:“其实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贸然登门不知会不会太冒昧。”
裕王诧异:“你们不是相交许久?鄢懋卿带回一幅宴乐图,说是你画的,阮公公看到喜欢买了下来。”
“啊?宴乐图?”
“那幅图有个弹琵琶的高挑女郎,看不清面目,却有种绝世而独立的出尘之感,看过画的都啧啧称赞。偏偏鄢懋卿含糊其辞,不说琵琶女是谁。”裕王向往着说。
晏珣:……确实是他的画没错。
既然故人这么有情有义,晏珣也不扭捏了。
他说:“多谢王爷提点,我这就去拜访阮公公……其实家父猜测,常欢这一回失踪可能有桃花运,好叫王爷知晓。”
……就是说,如果对方身份有什么不妥,我们不是一脚踏两船啊。
裕王明白过来,惊讶:“竟有这样的好事?”
……哈哈~就说怎会有光天化日强抢民男,原来是桃花运!
什么人这么有眼光,相中晏家的侄少爷?
裕王身边的田义去过双河村,绘声绘色地描述晏松年和常欢父子相残的悲惨故事。
两只鸭子“噗通”落下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在裕王这里报备过,晏家父子心里就更有底了,只等着绑匪图穷匕见。
至于要不要去拜访阮瑛,晏珣有些犹豫……两人袒诚相见过,多少有些尴尬。
但是转念一想,春宫画师的职业修养,就是心中无男女、无邪念,一切为了艺术。
妥了~~
“爹,我带一份礼物去见阮瑛,问一问常欢的下落。”晏珣跟父亲说。
“嗯……他如果问到血经,就照我们告诉裕王的说法。若问炼丹长生,你说不知道。”晏鹤年提醒。
晏珣认真记下。
阮瑛和田义不一样,这一位是伺候皇帝的。
虽然名气比不上黄锦等大太监,但能够奉旨督察盐政,必定也是皇帝心腹。
晏家父子现在还不想直接面对皇帝。
主要是晏鹤年,万一……
因为担心常欢,晏珣带着阿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阮瑛家中。
和其他朝代相比,明代的大太监生活比较滋润。
比如,《金瓶梅》写的是宋代背景,许多习俗是明代的,里面描述“花太监安庆坊大宅,值银七百两;南门外庄田一处,值银六百五十两……”
像阮瑛这样的,平日都住自己家,当差时才进宫。
阮家在万松塔旁边的砖塔胡同,宅院本来是宣德年间一个阮姓太监的,嘉靖皇帝将其赐予阮瑛。
也是……恶趣味。
晏珣还担心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谁知阮瑛这日不当差,刚好在家里。
这个风流倜傥的太监穿着家常衣服,像一个儒雅的书生,两个美貌女子伴随左右红袖添香。
见到晏珣,阮瑛笑着说:“我早知道你来京城了。想着今非昔比,你是乡试魁首,必然不屑于与我来往,因此也没去拜访你。”
晏珣连忙说:“阮兄说这样的话,就让小弟惭愧了。当初若没有你给的钱缓解燃眉之急,我就不能安心读书,哪能有今日?”
“我买你的画,是钱货两讫,你可别谢我。”阮瑛笑意真诚了许多。
他是读书人出身,命运弄人做了太监,对别人的态度最敏感。
晏珣心中一动,索性不见外,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来想去,只有向王爷和阮兄求助。这偌大的京城,只有你们能帮我。”
“哈哈!贤弟这么说,我就不好推脱了。”阮瑛爽朗笑道,“你说的这事我也是刚刚听说……严世蕃一个小妾的父亲,在京城经营煤炭的买卖,说得上豪富。”
明代达官贵人取暖的燃料是木炭,普通百姓反而用煤炭。
写《石灰吟》的于谦还写过《咏煤炭》。
别看这黑乎乎的东西不起眼,实际是一种令人眼红心动的赚钱买卖。
没有严世蕃做后台,罗普的煤炭生意不会那么顺利。
晏珣和阿豹瞪大双眼、面面相觑,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常欢这小子要跟严世蕃做连襟?
阮瑛打量着晏珣的神色,含笑说:“罗大官人这两日请了官媒,紧锣密鼓地给养在膝下的侄女办婚书,女婿是外地人,刚‘请’回府中。”
“是侄女?不是‘养女’?”晏珣问。
这年头,养女最不值钱啊!
“是远房侄女。其实罗普嫁给严世蕃的那个‘女儿’,也是收养的。这种事无所谓,双方利益交换罢了。”阮瑛微笑着说,“我看这门亲事不差,你认为呢?”
晏珣皱眉沉吟:“无论如何,不能强人锁男。我和父亲说一声,这就去罗家要人。”
“哈哈,晏贤弟果然不贪财,那我等你消息。”阮瑛笑道,“罗家发现认错人,不知是何表情。”
他有些幸灾乐祸。
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东厂需要晏珣这样的人才。
那当然是偏心自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