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过了县试,压力直接给到常欢和阿豹。
晏珣将四书摆在他们面前,郑重地说:“同族兄弟,我不能不为你们的前程考虑。你们把四书背下来,去考汪氏族学。”
常欢和阿豹面面相觑,做侄少爷还要背四书?
阿豹尴尬地说:“珣哥,你知道我家里穷。我还是给你做书童后,才跟着识了几个字。四书啊,我看每个字都长得差不多。”
晏珣:“……是我疏忽了。你先从《千字文》学起,有不懂的字就问。我找一本字帖给你描红。”
阿豹老实答应。
常欢挠了挠头:“我虽然读过两年私塾,但实在不是那个料,我爹就让我回家养鸭了。”
晏珣皱眉:“谁又是那个料呢?人的潜能都是逼出来的。你比我爹年轻,潜力无限。悬梁刺股、卧薪尝胆的操作,你都熟悉,自己动手吧!”
先前帮助晏鹤年悬梁,常欢没少偷笑,现在报应来了。
“珣哥,我只是想做侄少爷而已。”常欢苦着脸说。
晏珣:“……我也只是想做小阁老而已。”
想做官二代?那你要从自身卷起。
晏珣都是为了兄弟们好,想拒绝?没门。
府试期间,府学要提供考试场地、教授要协助监考,再卷的秀才都只能放假。
唱保结束,考生们入场,作保的廪生可以回家。
晏珣回家后,就在小楼上的书房读书,还不忘抓着两个族兄弟一起。
阿豹还好,刚刚开始读书热情高涨,认真地描红;
常欢真的被吊着头发,一走神就扯得头皮一疼。
“呜呜……爹啊!娘啊!大哥,二哥!我想回家养鸭。”
“来都来了,背完四书再回去。”晏珣敲了敲戒尺。
人家说“程门立雪”,小三元家里岂能有文盲?
狗来了都得背完四书再走!
晏鹤年考试考得好,果然有了自由,这日陪着娇妻种葡萄。
房子是租的,生活是自己的……在傅伦回来之前,他们就安心经营这个家。
“撅几根葡萄藤插在土里,出芽长大了,就可以结很多葡萄,吃不完可以酿酒。”晏鹤年畅想未来。
“你会酿葡萄酒?”王徽好奇地问。
晏鹤年说:“小珣会。”
“小珣真厉害。”王徽真心夸赞。
就说玻璃镜子吧,洋人靠这个换了大明多少绸缎,小珣真的会做。
扬州、金陵多少富贵人家,他们做的玻璃镜真的不愁卖。
“到时候在葡萄架下挂一个秋千,我帮你推……”晏鹤年话音刚落,立刻想到不妥。
以娘子的身材,不是怕推不动,是怕秋千架都推倒。
李开先来访时,就见晏鹤年挽着裤腿,在院子里种瓜果。
“鹤年真是好兴致。”李开先笑道:“我来问问你们,乡试准备得怎么样?”
晏鹤年放下裤腿,指了指院子角落的考棚说:“先生看,都准备好了。小珣在里面考过几次。”
看到这个摇摇欲坠的考棚,李开先忍俊不禁:“还是小珣有办法!最破的号舍都坐过,就不会有更坏的。”
这才是真正的未雨绸缪!
两人说着,到前面堂屋入座。
晏珣赶紧从小楼跑下来,惊喜地说:“先生来了!我刚写完一篇文章,正好给您点评!”
安教授最近忙,不好去打扰,李先生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李开先:“……我今日就来坐一坐,文章日后在看吧。”
在客舍里被参加府试的学生缠着,头疼得很;特意出来访友躲个清净,竟然也要批改作业?
再好为人师,也是需要休息的。
晏珣见状,只能遗憾地放下文章。
……一般乡下读书人,想要找一个举人出身的先生都难,何况进士?
安如景只是举人,李开先却是进士,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志,却正好被他遇到了。
这是机缘,一定要抓住。
晏珣亲自给先生烧水煮茶,晏鹤年陪先生下棋。
李开先利落地下子,随口说:“德渊在国子监坐监,住在他大伯家里。他写信回来哭诉,汪大老爷翻旧账打了他一顿。”
“翻什么旧账?”
“就是此前到鄢懋卿行邸画画的事。”李开先说,“汪大老爷正在弹劾鄢懋卿,德渊送上门去,新仇旧恨凑在一起,可不是捡了一顿打。”
他是个护短的先生,这回也得说打得好。
你穿女装就算了,还跟一群花魁一起表演;表演就算了,还画柴火棍小人图送鄢懋卿。
还处处跟人说鄢懋卿是你的知己伯乐。
现在消息传了出去,老友都来信说“只知道李兄擅长写戏剧,没想到还教出如此奇才”。
李开先一世英名,险些晚节不保!
“德渊真可怜。”晏珣言不由衷。
官二代可怜什么?不用童生试直接乡试!
李开先喝了一口茶,话题一转:“德渊虽然挨了打,还特意把国子监出的乡试训练题寄回来,小珣明日去客舍抄一份。”
晏珣怔了怔:“他真是有心。我刚刚还嫉妒他直接乡试,真是不应该。”
君子坦荡荡,他要反省自己。
李开先笑道:“朋友之间应当互相帮助,你们到了南京若没地方住,可以去找他。”
汪家希望晏家父子能中,这是天然的盟友。
晏珣表达了对汪家的感谢,又说到时候要给汪徳渊带特殊礼物。
“读书不能闭门造车,可以请安教授帮忙,找一找其他府案首的文章,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李开先提醒。
一般人不去费这个心,因为解元跟自己无关。
但李开先觉得凭晏家父子的气运和实力,可以冲一冲。
跨府找其他生员的文章,得府学教授出面。这事挺麻烦,一般的教授懒得管。
但凑巧,晏鹤年刚帮了安教授一个忙,这件事就方便开口了。
李开先赢了一局棋,又在晏家吃了饭,才慢悠悠走回有间客舍……那一群鸭子想必考完试了。
唉,一群“嘎嘎”叫的,也不知能不能出一个案首。
送李开先出门后,晏鹤年问:“你有没有印象,这一科南直隶乡试解元是谁?”
晏珣摊手:“我怎么会知道解元是谁?也许到时候听到名字,会有印象。”
晏鹤年正色道:“南直隶乡试,历来卧虎藏龙。到时候提前打听打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把能做的准备都做完,剩下的就看天意。
“爹,咱们不用害怕。行就行,不行大不了回高邮湖打鱼。”晏珣鼓励。
管它原本的解元是谁,有他爹在就必须是爹。
不就是历史有名的人物吗?又不是没见过!
人人都说他和裕王有故事!
“我不怕。咱们上阵父子兵,何惧之有。”晏鹤年洒脱一笑。
实在不行,就送小珣进宫侍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