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爹砍价的本事,晏珣是服气的。
他说:“这件事就爹拿主意,我们早点过去,人家急着跑路呢!”
赁房也有好处,不用突然大出血。
买房虽好,银子也很香~~
晏鹤年一口答应:“行!去早了可以逛逛,打听考试消息!”
父子俩同时去扬州,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要安排好。
晏鹤年说:“阿豹看家、常欢随我们下扬州。”
“好!”阿豹和常欢都很高兴。
阿豹:六叔信任我,才让我看家!
常欢:六叔带我在身边,是我更伶俐能干!
两人都觉得自己离首席师爷只差半步,剩下半步主要看六叔或珣哥能不能当官!
汪氏族学能参加院试的学生不多,其他私塾更少,所以这次考试没有老师们带队,需要考生自己安排行程。
又忙了几天,晏珣带阿豹去买备用药。
他们来得早,小药童灵芝顶着一个扁筛,爬着梯子到屋顶晒药。
“阿豹!你来了!跟我一起晒药!我教你认药材!”灵芝远远地喊。
阿豹大声回答:“我陪珣哥来买药,今天没空哟!”
他开朗热情,来平安坊住了几个月,附近邻居、店家都熟悉了。
晏珣好奇地问:“你对药材感兴趣?”
阿豹说:“六叔教导‘技多不压身’,我多少学一点嘛!而且,爬上屋顶很有意思的!”
站得高才能望得远。
“远远可以看见河岸的绿树,树后面缓缓飘摇的帆……七月的巧云最好看,五颜六色,一会一个样!珣哥,下次我带你爬屋顶!”
“好!”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原来是屋顶风光独好。
灵芝从屋顶爬下来,热情地说:“晏哥要去扬州考试吧?秋老虎火辣辣,藿香正气丸必须的,跌打止痛、清凉消肿的药膏也备一些?”
晏珣笑问:“你可以坐堂开药了?”
“嘿嘿,我还早着呢!你们考生要买什么,我知道一些!要点人参片么?也不是很贵。”灵芝又建议。
……有些人考试失利,含两片人参可以急救~~
晏珣点头:“那就都来一些。”
有备无患嘛。
坐堂的程大夫听到谈话,仔细把药包好。
他说:“你来我们保安堂买药就对了!‘丸散膏丹,神仙难辨’,丸药卖的就是良心。我这里的成药都是最好的药材配的!”
灵芝附和:“别的药房是东家请人管事,我们程大夫是自家产业。他常说,不为挣钱,只为保乡邻平安!”
晏珣笑着夸赞。
……我信你个鬼!
街坊们都说,程家在乡下有好多地。
莫非都是捡的?
但花花轿子人抬人,说好话不要钱。
晏珣刚把包好的药收进篮子,有个人揉着胸口走进来。
此人边走边嚷嚷:“老程,给我包一些跌倒药膏,最便宜那种……咦?这不是晏珣吗?令尊真的要去考秀才?”
晏珣望去,诧异地说:“您可变了不少,差点认不出来!”
这不是说书人老山吗?
瞧这惨样,鼻青脸肿的,被人围殴了?
老山揉着胸口:“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你都记下了?你爹千万要考中秀才,别像我啊!呜呼!”
说话颠三倒四的,必然受了大刺激……扑街扑傻了?
晏珣随口应付两句……茴字有几种写法?院试也不考啊!
“先赊账啊!等我卖出去再来结账!”老山接过膏药,嘀嘀咕咕又走了。
见晏珣惊讶,程大夫叹惜:“他表演胸口碎大石,竟然也没有人打赏,只好顺带卖膏药……只要用了他的膏药,怎么挨打都不怕!”
所以那一身伤,都是自己锤出来的。
晏珣:……好惨。
“不过,有一个问题。您卖给他的跌打膏药,跟刚才卖给我的是一样?为什么他比我便宜?”
程大夫:“啊,这……他还要转手赚差价,我得给他让点利。”
“街坊邻居的,你也给我让点?我也给你宣扬宣扬?”晏珣讨价还价。
他要不知道程大夫卖给老山的价格还无妨,知道了总觉得吃亏。
刚买的东西就降价,谁受得了!
程大夫无可奈何,只好批发价卖给晏珣……这小子说不定能中小三元呢,交个好吧!
省下几文钱,晏珣又高高兴兴地去买其他东西。
这就是生活,升斗小民芸芸众生的生活。
另一边,晏鹤年戴着斗笠,左拐右拐穿过一条条巷子,来到运河码头。
常欢几乎小跑着才跟上,腹诽:六叔赶着投……烧香呢?走那么快!
烧香戴什么斗笠?
他们到了没多久,一艘小船靠岸。
艄公同样戴着斗笠遮挡眉眼,敞着黑黝黝的胸膛。
晏鹤年走上前,沉声问:“货呢?都出手了?”
艄公压了压斗笠,低声回答:“都出手了……钱还是我收着?”
“你先收着,我从扬州回来,再跟你清点账目。”
“行!”
常欢跟在后面听得心惊胆跳,这是他能听的吗?
此人不是金墩岛的黎大吗?
六叔果然跟水匪勾结……爹真没冤枉好人!
两个戴斗笠的人神神秘秘地接头。
黎大突然说:“晏哥哥,那个滚刀刘你还记得吗?兄弟们已经把他做掉了。”
就是跟陈湛勾结,三更半夜给晏鹤年下套的运河水匪滚刀刘。
晏鹤年淡定地说:“给主簿吴世仁透个风。”
黎大嘿嘿笑道:“好!祝哥哥此去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晏鹤年皱了皱眉:“我中什么状元?一说这个我头皮就疼。你还是祝我家小珣中状元!”
考秀才就得悬梁刺股,考进士不得秃?
娶个富婆娘子、养个状元儿子,才是他该做的!
黎大连忙说:“是!小珣肯定中状元,哥哥等着享福呢!”
两人这才碰了碰肩膀分别。
常欢一直低着头,迷迷瞪瞪地跟着晏鹤年回家。
走进家里关好门,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六叔!你是我亲叔!我还是个孩子啊!求你放过我!”
他只是个三岁零一百五十个月的孩子啊!
滚刀刘、吴主簿,不就是坑六叔进县衙的人吗?
这件事还有一个当事人,就是他爹晏老四!
完了,完了!
晏鹤年踢了踢常欢,哭笑不得:“胡思乱想!我问他肥皂都卖出去没有?等我回来跟他结账!现在家里的稳定进项,就是卖肥皂!”
等积攒了本钱,就可以考虑建窑烧玻璃。
小珣不是会烧玻璃、磨镜吗?
常欢半信半疑,抹着鼻涕说:“只是卖肥皂?你们说做掉滚刀刘?”
“嗯,请他吃了一顿饭,然后……”晏鹤年似笑非笑,“常欢,六叔是可以信任你的,对不对?”
常欢本已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哇”的一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