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小怜不知何处去(1 / 1)

“府试案首,可以直接作为生员入府学、县学,来年参加乡试。但我与知府大人的意见,都是让晏珣参加院试。”

李开先以商量的语气说:“那日有落榜考生闹事,虽然晏珣应对得很好,难免还有不服的。晏珣若不参加院试,让人以为他心虚。”

晏鹤年这才知道,小珣考中案首之后,还被人找麻烦了。

“可是有人挑唆?”他立刻想到。

李开先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怕背后的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还是去院试稳妥一些。”

知府大人上报祥瑞,当然是“小三元”才圆满,故而一力主张晏珣去院试。

李开先不反对知府的意见,教出一个小三元,他脸上有光。

晏鹤年不能决定,毕竟……咳咳,他家是儿子说了算。

呜呼!

父纲不振,苍天负我!

晏珣正在和同窗们一起听汪德渊吹嘘,见父亲向自己招手,连忙小跑过去。

晏鹤年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被人欺负啦?下次见到领头的人,你给我指出来,我送他一份大礼。”

女鬼大礼包了解一下!

晏珣嘿嘿笑:“我已经照脸打回去啦!他们白跑一趟,帮我扬名了!”

被爹维护的感觉挺好。

“真是父慈子孝!”李开先赞了一句,说了自己和知府大人的意见。

晏珣迟疑:“我本来是想全力培训爹,若是只顾着自己学习,就顾不上爹的学业。”

爹这个老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下不盯着就是放飞的哈士奇。

晏鹤年汗颜:“我儿放心,爹一定会用功!”

李开先左看右看,摸着下巴说:“晏兄果真要考院试?若不嫌在下才疏学浅,可以到汪氏族学,由我监督读书。”

作为汪氏族学的山长,晏鹤年帮他救出汪德渊,这个人情要还。

晏珣大喜,一个劲向父亲使眼色——答应!快答应!

李开先是嘉靖八才子,堂堂正正进士出身,曾经官至太常寺少卿。

这样的一对一辅导老师,一年一百两束脩都请不到啊!

晏鹤年有些犹豫……主要是听到“监督”二字,就想起小时候被先生敲后脑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犹豫只在一瞬间,晏鹤年迅速起身道谢。

晏珣乐呵呵:“爹,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吗?我是你师兄!”

“胡说!各论各的!”晏鹤年瞪了晏珣一眼。

李开先也笑道:“我和晏兄切磋学问,不论师徒。我最近在编一出新戏,还想请晏兄指教。”

“不敢当。”晏鹤年谦虚,“晚生多谢先生教导。”

一瞬代入学生的身份。

他们在角落说话,不远处,汪德渊得意的笑声险些将屋顶掀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汪公子是新科案首。

李开先眉头一跳,他还担心汪德渊被关出心理阴影,没想到人家关出自豪感了!

还知己、伯乐……这是不是有病?

见他们这里说完话了,汪德渊大声说:“晏叔叔,他们问钦差的宴席好不好,请你来说一说!”

宾客众多,好好吃饭的只有晏鹤年一人。

晏鹤年和蔼地走过去,向这群少年说起宴席的菜——淮扬的清炖狮子头、镇江的肴肉、刀鱼、苏州的糯米八宝鸭……

“狮子头要‘细切粗斩’,肥瘦肉各半的硬肋肉切到石榴米大小,再略剁几刀;肴肉卤渍和石压的时间一定要够长……”

晏鹤年这个吃货,对各种菜的做法如数家珍。

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读书人都讲究吃,不仅会吃且擅长谈吃……从这个角度来说,晏鹤年可称吃货状元。

众童生听得垂涎直下三千尺。

汪德渊懊恼:“可叹我当时只顾弹琵琶,竟错过这些美食。”

其他人反应过来:“钦差请你弹琵琶?弹哪首曲子?”

话题一下被岔开,晏鹤年挤出人群。

李开先听了一肚子的菜,双目发亮:“晏兄还擅长做菜?我是济南人,会做两道历下菜,改日我们切磋切磋!”

同道中人啊!

京中一些寒士,在宫廷菜和官府菜之外整出“名士菜”,没两手私房菜都进不了这个圈子。

晏鹤年笑着答应:“我前年和小珣在山东,认识一个和尚,做得一手糖醋鲤鱼。我也学了两招,改日请先生尝尝正不正宗。”

晏珣听不下去,他饿了。

此时是下午,高邮人有吃晚茶的习俗,下午吃一些点心,一碗面,或是烧饼、油端子。

见所有人都在兴高采烈地谈笑,晏珣和父亲、先生说一声,独自走了出去。

路上见到有卖桶炉烧饼的,晏珣走过去:“两个烧饼,要插酥的!”

插酥就是擀烧饼时多加油面,烤出来很酥软。

“好勒!要加三文钱梅干菜和猪油渣吗?”卖烧饼的汉子问。

“加!”

今日又挣了一大笔银子,晏少爷要毒打贫穷……吃烧饼加梅干菜和猪油渣!

你敢想吗?加两样!

卖家从炉壁揭下薄薄的烧饼,夹上肉菜馅递给晏珣。

又香又酥的饼,一口一个大满足,比钦差大人的宴席实在多了。

想到自己没吃到那一桌美食,晏珣也有些遗憾。

边吃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河边。

只见河边有妇人洗衣、孩童戏水,一片矮脚鸡冠花开得艳丽。

据说这种花就是陈后主诗中的后庭花。

花是正经花,人非正经人。

手里的烧饼已经吃完,晏珣发现自己走到了金大娘家附近。

那就去看看乌云的娘亲?

他从几个摸鱼的孩童手里买了一条巴掌大小的鱼,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寻了过去。

这附近的巷子都差不多,他七拐八拐的,总算找到了正确的地方。

提着鱼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开门。

“出门了吗?”晏珣嘀咕,人出门,猫总在家吧?

他站在门口,“喵喵喵”的叫了好一会儿……

旁边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个半老徐娘倚靠着门框笑道:“哪里来的猫,叫得姐姐心痒痒。”

这附近住的都是暗门子,听这妇人的语气,也有些不正经。

晏珣举起鱼,一本正经地说:“打扰了,我来探望金大娘……她家的猫也不在吗?”

“小书生来聘猫啊?”妇人笑得花枝招展,“你来晚了!人家攀高枝了!前几天一辆马车来,把金家母女都接走!”

“她还把不用的碗碟家具分送我们这些邻居,说是要去京城呢!”

晏珣怔了怔,举起鱼,“猫也带走了吗?”

“你这小书生!寻人就寻人,非说寻猫!这么不老实,姐姐可不疼你!”妇人笑嗔了一句,把门一关。

砰。

晏珣:“……”

师父说得没错,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还喜怒无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