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语惊四座,也包括在看台侧首的莫钦。
其实,当长歌打进决赛的消息传来,他就已经不淡定了。
几天前,还找他谈过一回。
毕竟,他们在望幽城中的身份比较尴尬,若是长歌作为城主侍君护卫的身份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难免不会被人嘲笑。
然而,长歌不仅参赛了,还义正词严地告诉所有人他就是红叶山庄庄主的护卫,仿佛是什么荣誉一般。
莫钦虽然坐在看台上,心里却感到到一股暖流汹涌汇聚。
他早已失去庇护长歌的能力,可长歌却还在尽自己所能地保护他、拥戴他。即使被人瞧不起,也没有退缩迟疑。
这样的忠心,很难不让人动容。
他之所以一定要来比试,除了想在莫钦面前教训月白衣满足内心深处隐晦的暗动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今年的论剑大会比较特殊,望幽城主祁翎煊曾当众向所有参赛者承诺,会在道义和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满足优胜者的一个心愿。
这可是望幽城主的诺言,一诺千金。这里头的意义和利益根本不可衡量。
于是,各路散侠游客纷纷趋之若鹜,报名参加。以致今年的论剑大会比起以往更有看头。
然而,比到最后,竟是从前红叶山庄的两个人站到了彼此对面,而他们曾守护的庄主则作为城主侍君坐在看台侧首观战。
在场的人中也只有莫钦拿这个来娱乐自己,想想可真是好笑---
怎么就不算是世事无常、天意弄人了呢?!
随着裁判一声敲锣,最终的比拼开始。
也不知是谁先出的招,台上的两人刹那间交起手来。一黑一白两道残影在比武台上飞舞闪过,一道道白光伴着铿锵的金鸣,仿佛千军万马相遇交战。
双方的剑术都已练到极致,达到了人剑合一、天地流转于心的高超境界。
看台上的人们看得不无是心惊胆战,却又啧啧称奇---真是好一出强强相遇鹿死谁手的好戏。
感觉稍有不慎,其中一人便会剑断人亡。
若说现场谁最紧张,莫过于坐在祁翎煊另一侧的郡主祁芜了。
她虽不熟于剑道,却也能看出台上的局势很不利于月白衣。
那黑衣剑客招式凌厉多变,出手稳狠,步步紧逼。对于月白衣的挑衅跟闪刺都能从容化解,完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反观月白衣,虽然身轻如燕、灵活机动,在力量上却是不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已经有乏力的迹象。
偏偏对方丝毫不带留情,攻势更加凌厉,发了狠地要取他性命一般。
今年的论剑大会因为奖励特殊,所以决赛前双方都是签了生死状的。无所谓点到即止。
如果月白衣真的在比武台上被杀了,祁芜觉得自己真的会疯。
莫钦也紧皱着眉,神色焦虑地望着台上的情形。
他一直都只知道长歌剑术不俗、武功不凡,却不知竟已达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他倒不关心谁输谁赢,就怕其中任何一个人受了伤,他心里都会忍不住担忧。
毕竟他们都是红叶山庄出来的,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友人,约定好要一起守护山庄。如今看着台上生死互搏的一幕,竟有种同室操戈的心痛感。
比武台上,月白衣也已经明白凭借自己那点底子,是斗不过长歌的。
此刻,他大可以主动退下比武台,让出优胜者的位子。虽然失了颜面,却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他时刻记得自己这条命是要留着让祁家血债血偿的。
可是,一想到看台上还坐着那人,而长歌的心思又一向难以言说,不管是忠心护主也好报答恩情也罢,他却是不信了其中没有掺杂什么别的情谊。
月白衣的理智说着保住自身要紧,心底的一股冲动劲儿却泛了上来,淹没了原本清晰明辨的计划。
从前在红叶山庄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对付。只是因为莫钦的存在才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如今比武台上见面,自然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此时他若是投降,岂不是承认自己不如长歌了?
而这其中仿佛还带着别的方面的“不如”,只在两个男人心里清楚。虽未言明,却在不言之中就已经说定了的。
但现在的情形下,月白衣若是想赢,只有祭出绝招---凌云剑法。
他虽已经从祁家暗阁中拿到父亲的剑谱,日夜苦修却也只练到了第三重。
如果凭借此殊死一搏,他有七成的把握能够出其不意制胜。可是......
月白衣犹豫了。一旦他使出凌云剑法,难保在场不会有人看出来。无异于打草惊蛇。
祁家会怎么怀疑他?祁翎煊会不会直接下令秘密铲除他这个隐患?
然而,就在他内心拿不定主意时,长歌已经发觉他分心的破绽,出其不意地斜身一挑。
长剑飞旋,剑光刺目。
“白衣哥哥!”
“停手!”
两道声音自看台上同时响起,黑衣剑客的剑尖眼看着就要刺穿白衣公子的胸膛,却在这一刻堪堪停住,刚好抵在月白衣的心口。
随即,一道俏丽的身影飞至半空一跃而下,来到了月白衣身边,紧张地查看着他的状况。
莫钦也站起身子,向他们的方向张望,神色焦急异常。
确定月白衣没有受伤,祁芜这才起身,俏脸拧作怒容,对长歌怒斥道:“你已经赢了却还想杀他!这便是你的侠道吗!简直是草菅人命、罔顾天理!”
黑衣剑客没有答话,利落地收起了长剑负在身后。面具下的眼睛却望向看台上的某人,深邃而晦暗,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见月白衣无事,莫钦这才安下心来,重新坐回位子上。
然而他的失态已经引起了身边男人的注意,浅色的眸眼定格在他身上,细细打量着仿佛想要将他心中所想看穿一般。
在场的人中,最淡然自若的莫过于祁翎煊了。
他一手搁在扶手上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下生死相搏的场面。
一个是莫钦的竹马,一个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护卫,却斗得你死我活的好戏让他看得开心极了。
可是,当胜负已分、月白衣就要死于黑衣剑客刃下时,却没想到莫钦会站起来大声阻止。
更可恨的是,那剑客还真听了莫钦的话。
霎时间,祁翎煊心里兴致全无,方才还高涨的情绪也消失无影。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诡异的想法:若是方才月白衣真的被长歌杀了,那该多好。虽说祁芜或许会伤心欲绝,但比较起来,他的心情却会比现在好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