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嬷嬷气数将尽时，楚薄衍跪在她的床侧，眼含热泪听着她一句又一句叮嘱着他要多吃点，去哪儿都要记得带上三两和燕肇；又说，顾箐是个好姑娘，让他再想想，或许她是愿意的……
愿意什么？
意思不言而喻！
“嬷嬷，我如何舍得让她早早没了性命？”他嗓音哽咽，在此刻尽显委屈。
她那么好！
手破了皮，他心都疼碎了。
他不敢想，若是有一日，因为他的自私，她像嬷嬷此刻般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他就是把自己捣烂了都换不回健健康康的她。
鼠嬷嬷似乎有了点力气，伸手如往常一样想摸摸他的头，楚薄衍忙俯身低头凑近她的手，嬷嬷便笑了。
“少爷，我有些后悔了。”
“不该让那老家伙教你。”那老家伙迂腐了一辈子，也刚直了一辈子。
不过，她倒是觉得那顾家丫头可没有她听话。
不管如何，她的少爷遇上顾家丫头已然是救赎了。
他的少爷尝过了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剩下的路，他可以自己选择如何走，是走是停，自然也都如他所愿。
“先生很好。”楚薄衍道。
嬷嬷附和，“嗯，他很好。”
她这一生也是极幸运的。遇上了个傻男人，不远不近跟了她一辈子。
“我想见见顾家丫头。”嬷嬷道。
“嬷嬷……”楚薄衍有点怕嬷嬷会说一些为了他好的话，他不希望送她走这件事出任何差错。
“放心吧，我不告诉她。”或许是回光返照，她说话有了些力气，竟然开始打趣，“不会告诉他，你爱极了她。”
爱这个字眼仿佛团火，烫了楚薄衍的血肉，他的脸涮得红了个彻底，羞意顷刻间冲散了即将跟嬷嬷天人永隔的悲哀，“我……我去叫她。”
嬷嬷好笑着仔仔细细看着他的反应，眼里盛着满满一眼的慈爱，“快去将你心心念念的皇子妃带来。”
楚薄衍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苦笑着站好，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板着脸走了出去。
顾箐在院子里下人间传出鼠嬷嬷不大好的时候，她就候在了院子里，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三两告诉她鼠嬷嬷想见她的时候，她心里有丝意外又有一丝意料之中。
她跟鼠嬷嬷其实交际并不多。
临死之际想见她不外乎就是关于少爷的热毒了。
她踏进鼠嬷嬷的屋子，看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心里涌上了难过，不禁想，这个世上爱楚薄衍的人要少一个了。
念头一起，她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没出息。
人家嫌你如狗屎，你倒仍然待人家如初恋？
是任务做多了脑子坏了？
心里骂骂咧咧眼神却四处寻找着什么。
嬷嬷看着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儿，从踏入房门眼珠子滴溜溜的一看就在找人。
她心里的石头募地放下了。
这个孩子也是喜欢少爷的。
“原想着有许多话想跟姑娘说的，见了姑娘倒觉得什么也不需要说了。”鼠嬷嬷见她没见着想见的人黯然的小眼神，可怜兮兮，便开口说道。
顾箐：……
那我走？
“坐吧！”鼠嬷嬷拍拍自己的床，“坐近些。”近些好说悄悄话。
隔间有个不放心的家伙在偷听呢！
顾箐愣愣得坐在了鼠嬷嬷的床侧。
“告诉你个秘密。”鼠嬷嬷悄咪咪说道。
？？？
顾箐懵逼脸。
这么重要的npc，死前的秘密是她能听的吗？
“附耳过来。”
好的吧！
看来不听还不行。
顾箐依言照做。耳朵凑近她的鼻息间，就听到鼠嬷嬷说：“少爷在隔间偷听……”
！！！
顾箐条件反射转头就要去看隔间，被嬷嬷的下一句话直接当头敲了一闷棍。
鼠嬷嬷小小声在她耳边说：“少爷喜欢你，他发情期，怕伤了你。”
伤了她？
顾箐低头看自己的小身板？
鼠嬷嬷临死就是想跟她开个有颜色的呛？
还有，喜欢她？
这话她可不敢信！
鼠嬷嬷打开了话夹子，顾箐才明白，原来她临死前叫她进来不是要跟她开玩笑，而是要给她科普。
她也是这才知道，这个世界她漏掉了一个重要知识点。
半妖的身体弱不禁风，弱到打个喷嚏都有打死人的那种。
因为一些小毛小病夭折的简直五花八门。
不过……
她，弱柳扶风，一步三喘？
呵——
楚薄衍这个棒槌！
眼珠子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了。活该他丫的受罪。
鼠嬷嬷看着小姑娘不见喜悦反倒气的横眉冷目的，心里想，这反应……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丫头，你的选择是什么？”是像少爷学他先生那样，不远不近，让她活得久一些，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顾箐调皮的眨了眨眼，凑近鼠嬷嬷耳边，“鼠嬷嬷，谢谢你告诉我一个秘密，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一个……”
半晌，鼠嬷嬷新奇的睁大了眸子。
“当真？”
“比珍珠真。”顾箐傻笑。
她只是告诉嬷嬷，她体内桃妖血脉天赋异禀，体力棒棒，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有孕。
因为，她的攻略数据里有设定，她是不会生娃的啊。
她不想留下孩子这样的牵绊。
哪怕她或许完全没有记忆。
哪怕孩子其实只是个数据。
既然游戏可以设定，她当然选择不生娃。
“太好了。”嬷嬷面容舒展，含笑闭眼，“我终于可以放心了。”顾箐看着嬷嬷疲累的样子，心下有了预感，忙起身跑出去将先生请了进来。
她跑出去的瞬间隔间的帘子打开，楚薄衍出来焦急得看着嬷嬷，想问问嬷嬷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在看到嬷嬷闭着眼几乎看不见呼吸的时候，他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嬷嬷要走了。
先生踉踉跄跄跑进来的时候，他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出了房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廊下，神情郁郁的她。
只一眼，他便不敢再多看，转身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心里惴惴地，总觉得她跟嬷嬷说了什么让其极安心的话。
内容似乎也跟他有关。
可他不敢问。
只是在心底祈祷，送她走这件事不可以出丝毫差错。
绝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