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杂七杂八聊了好些。
她问他,她走后仁儿可有挨打?
得知仁儿不仅挨了打,还被爹跟他好生磋磨了一通,顿时心疼自责的直掉眼泪。
他问她,路上可有吃苦?问鬼医求药时遭受了哪些磨难?手是如何伤的?
她则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跟他讲她躲草垛子里如何跟人捉迷藏,还被她捡到了一窝鸡蛋,偷摸给烤了吃。
讲爹爹的皮子多暖和。
讲鬼医的身世如何可怜,如何被歹人骗了情,搭上了爹娘的命。
讲她如何不小心弄伤了手,好心的鬼医还帮她医治。真真假假让人辨别不清。
只是楚博衍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他不是什么三岁孩童,他便是没有亲身经历也能猜到她一路苦到了什么程度。
可她却完全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让他心里愈发酸胀。
难得的温馨氛围,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楚博衍突然变的不太自然的脸色,和那聊天时淡淡的心不在焉,顾箐才发现两人聊了近两三个时辰。
“楚博衍,可是累了?”顾箐虽这样问,但觉得不太像。
突然福至心灵,他早上喝了粥,过了这么久,这是要……换垫子了?
“可要换个干净的垫子?”
顾箐倒也不扭捏,他伤了本就很难受,她的扭捏于他而言只会是一种伤害。
她嫁人前就做好了准备要做这些事情。
再说澡都洗了,还怕什么?
楚博衍艰难的点头。
他想叫仁儿来,又怕她多想。她的性子他实在摸不透。
不让她碰,她硬给他洗了澡。
让她离他远些,别管他死活。她偷偷摸摸跑去了雾莲山给他求药。
让她拿和离书,她像是从没听过这回事儿。
现在不让她换垫子,是不是也不管用?
看她的手即将要钻进了被子里,楚博衍还想再做最后一次挣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辨不清喜怒,
“你的手伤了,让仁儿来!”
顾箐觉得这点伤不碍事,但她突然就懂了楚博衍眼里的忐忑,
他在害怕!
就像她上次帮他洗澡一样,他也是怕的。
只是当时她太冲动,觉得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觉得自己帮助了他,他不说感激就算了,还骂她,凶她。
可她忘了,他从没要求过要她做什么。
唯一的要求便是离他远些。
她但凡多想想他为何连自己的爹都不愿让看他的伤口,就能多多少少顾及着他的感受。
顾箐的小脑袋瓜其实想不太明白楚博衍到底在怕什么,只是她现在愿意去维护他的心情,维护他的喜欢和他的不喜欢。
就像她从没深想为何鬼医即便要她的命来换他一个生机的可能性,她也从没想过放弃一样。
只以为她得报恩。她要还公公救小志儿一条命的恩!
“好,我去叫仁儿来!”
楚博衍有些不可置信,觉得她该是生气了?自己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顾箐,我……”
“楚博衍,之前是我不对,只想着你很难受,我该做这件事,我就必须得去做。
从没想过你愿不愿?或许想到你不愿意也没那么在乎。
楚博衍,从今以后,关于你洗漱的事情,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说不,我绝不往前走。”顾箐说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儿,
“对了,和离一事,如果你坚持,也听你的。你博学多才,以后身体好转自然有更好的姑娘会嫁你,我目不识丁,确实不般配!
只是,答应我的事,不管将来你到了何种境地也一定要做到。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出哪怕任何一丁点儿问题。”
说完转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喊了声“仁儿,你哥哥找。”便进了杂物间。
她做事干脆。
既然她该做的都做了,如果他依然觉得冲喜的婚约让他不喜,或者其他什么为了她好,不想她给他当寡妇之类的想法,那她便成全了他。
若当真和离,她要去雾莲山,她想去跟鬼医做个伴儿。
鬼医孤苦林丁一人,她要为她养老送终。
她不是没有去处。
这边的顾箐已经打算了一切,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准备好好睡一觉。她实在太困了,总觉得缺了很多觉要补。
那一头的楚博衍听到她的话心里像是漏了风。
看他脸色不好,楚博仁心里担心。
早上不还好好的吗?这是又咋了?
“哥,你又凶嫂嫂了?”
“没有!”他怔怔道:“和离书呢?给我!”
“哦!”
手里攥着和离书,楚博衍第一次觉得一张纸的分量如此重。
脑子里纷纷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知道她同意拿着和离书走自己并不开心。
相反心还很空,很疼!
“你嫂嫂呢?”
“嫂嫂许是睡着了,没听到动静!”
“等她醒了,喊她过来!”
“好!”
顾箐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身体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出门发现院子里安安静静,去了灶屋发现锅里温着米饭和一些炒野猪肉。
三两口扒拉完,下午准备找点布之类的做个鞋子。
她的鞋去山上给刮烂了。
洗碗的时候,楚博仁来了,“嫂嫂,哥哥找你!”
“嗯!我待会儿去,仁儿啊,嫂嫂给你做双鞋吧!给爹爹也做一双。”
“谢谢嫂嫂!”
顾箐笑得一脸灿烂,她家仁儿真乖。
将灶屋收拾干净,顾箐才去了楚博衍屋子,“你找我?”
楚博衍看着她跟平常没两样的表情,心里愈发难受,低声“嗯!”
“何事?”
“……现下……无事了。”
???
顾箐:“那我走了,你歇着吧!”说完转身走了。
心里觉得楚博衍怪怪的。
说话吞吞吐吐,嘴里像是含着珠子。
她还以为要给她和离书呢?
楚博衍原本是打算给她的,但自己一个人躺床上过了几个时辰后,心里越想越难过。
明明是自己硬要给她和离书,心里却有种像是自己被她给狠心抛弃的感觉。
无助,害怕,恐慌的情绪跟自己从崖底下醒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说了,至少此时此刻他不想说了。
……
在这之后的日子,顾箐守着无必要不进他房门的规矩,每日做鞋子,做衣服,洗衣做饭,晚上修习功法忙忙碌碌。
公公似乎也默认了她睡杂物间的事,不仅帮她将杂物间整理出来,还帮她做了些实用的家具,看着倒有那么两分像是个女子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