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江意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咳了一声，勉强继续道，“……前几日我给康王写了信，让西北那边的葡萄多送一些回来，正好分一半直接让人送去楚州。也不必绕道京城，直接叫他们分一路从陈仓关入楚。”

很快汪婉恢复了笑意，摇头笑道，“你啊……”

江意行心中暗叹自己方才的失语，惭愧不已，尽力补救着笑叹道，“这时节楚州产的贡桔很多，大嫂也知道的，最好的东西反倒是不会作为贡品。兴许锦姐儿她们吃得比咱们好。”

汪婉点头，“是这个话了。只是葡萄这事，到时难免惊动康王，到底要出人出力出情分，还是算了。”

江意行似在沉思，没有立刻回答。

苏寒露此时却坚持道，“葡萄是咱们西北最好的果子，送去锦姐姐那里自然是极好的，但贡桔也还是要送。虽然贡桔产自楚州，咱们送回去的可是宫里赐下的好东西，和自己去树上摘绝不一样。那是天子圣宠，是咱们府的体面，更是锦姐姐的脸面。”

崔明珠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寒露，唇角带着微微笑意，袖子底下握住她的手。

苏寒露轻轻回握了她。

江意行此刻再没有多话，只等着大嫂定夺。

汪婉无数回想念女儿，此刻大家都这样说，她越发心中难舍，思虑再三，最后只说待单子分好再定夺。

苏寒露心知这事差不多就成了。

西北路官道一封，白刺那边消息很难传过来，她想知道江锦过得好不好，这次送东西去楚州，找两个仆妇随便往楚州那家的下人堆里钻几天，什么打听不出来。

大家从朝霞院出来时，崔明珠小声问她，“方才那些话你是如何想到的？原来你也是腹有锦绣呢。那些话我竟一时没想到。”

她指的是自己树上摘的，不如宫里赐下的，哪怕一样的东西，哪怕转送回楚州的贡桔早也不新鲜也不可口。

苏寒露与崔明珠一人一个手牵着崔宝珠，笑道，“这算什么，我小时在肃州长大，每年都有吃不完的葡萄。但你知道的，陛下每年都会给外祖母赏东西，什么沙果、贡桔自不必说，其中还有好多是我们西北进贡的葡萄和石榴。

那些葡萄石榴从咱们肃州送去京城，再被送回府里，来来回回个把月呢。那时候外祖母必定领着大伙儿恭恭敬敬供奉在祠堂，贡过三日，方分给各屋各院。其实那些葡萄早就干得皱了，色相难看不说，果肉的汁又难吃，可人人都好似吃琼华玉果，啧啧，家里谁能得其中一份，简直体面地不得了！”

崔明珠听她这样夸张的比划，捂嘴笑个不停。

出来晚了一会儿的江意行才走出院大门，便听见苏寒露与崔明珠说的那些话。

也是巧了，苏寒露恰好这时候含笑回头往后看，正与江意行视线对在一起。

她唇边的笑意仍在，微微屈膝与他点头算作行礼，然后转回去依旧与崔明珠说自己幼年不喜欢吃那些干瘪葡萄的趣事。

江意行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走下来，朝着东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