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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露一路不停走至朝霞院。
院门上侍候的丫鬟婆子见到是苏姑娘,纷纷上前行礼,亦有人进去禀了里头的姐姐。
苏寒露还没走到正屋前,世子夫人身边的姚黄便提着裙子快步走出来,一把扶住她,笑着屈膝行了礼,引着苏姑娘进了花厅里。
这时候江锦出嫁、江锋去送嫁,江意行不知忙什么好久也没见过,屋里只有江晓云、崔氏姐妹几个。
似乎江钟也没在这里。
从前热热闹闹的花厅,如今分外安静。
站在花厅外,苏寒露都能感觉到那股子萧瑟的冷清。
她在外头只听见了崔明珠与世子夫人说话的声音,偶尔有江晓云的附和。
进了厅内,苏寒露一眼看见上面坐着的世子夫人,眼圈倏然红了,松开石榴的手,疾步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夫人安好,寒露给您请安了。”
汪婉原本以为她这时候忽然着急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难事,然而见她这样子,哪里不晓得她的心,一叠声喊着让她起来,含泪道,“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我,快起来,地上凉,来我这里,咱们娘俩多好久没一起说话了?让我看看,——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原本陪坐在汪婉身边的是崔明珠,她笑着上前亲自扶了寒露起来,将她按着坐在了世子夫人旁边,“这两日还好看些,舅母不晓得那阵子我隔着窗去瞧她,脸上一点颜色都没有,瘦的好似一张纸。六舅舅妙手回春,那咳疾向来顽固,如今能痊愈,实在是难能再好。可惜六舅舅今日不在,我也好讨一份药来补一补。”
有了崔明珠这样一打岔,汪婉心头的酸楚消散了些,她用帕子拭着泪,笑骂道,“你这个丫头胡说什么,那药也是能乱吃的?!”
苏寒露也被她逗得抿着唇微笑起来。
崔明珠顺势坐在了苏寒露旁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怎么出来不带手炉?你那身子跟纸糊的似的,再来一场病,还不得熬到明年开春才能出来见人?”
“走得急了,忘了让她们回去取手炉。”苏寒露赧然,似是知道自己的错,因此声音越来越小。
汪婉猜出寒露怕是在江锦的院子里睹物思情,临时起意来这里的,心中叹息又爱怜,摸了摸寒露的手和额,摇头又点头,“明珠说得很是了,你才来那一年可不就病了整整一个冬里?幸好没发热。”
旁边侍立的江晓云听到崔明珠的话,立刻转身去吩咐,此刻世子夫人开了口,顺手便把新取来的手炉递了上去。
汪婉将手炉放进苏寒露手中,谆谆叮咛她必不能在小事上大意,千万注意身子。
苏寒露捧着手炉,心里暖暖地听着她们说着家长里短。
很快外边的天黑了下去,汪婉便不让大家继续留着,打发江晓云带着婆子媳妇们去各处巡视,又让崔明珠送了寒露回去。
苏寒露感激道了谢,与崔明珠姐妹一起慢慢走出了朝霞院。
大家才出了院子,两人还没说什么贴心话,外头冲过来个江钟,隔着老远便撕心裂肺嚎叫,“快救我!我爹要打死我啦!”
果然逃窜的江钟身后远处跟着黑了脸的气势汹汹的世子。
崔明珠忍不住“噗嗤”一笑,拉着妹妹与苏寒露避开主路,不去理会江钟,遥遥与世子行礼。
江钟眼睛一亮,借着三个表姐表妹打掩护,狂奔着往后花园撒腿跑去。
江海原本被自己小儿子气得怒发冲冠,那些下人不敢对江钟动手、按压不住这个混球,他只能亲自来逮人,谁知忘了这时候还是那些孩子给妻子请安的时间。
他勉强压住脸上不痛快,稳稳迈着步子走过来与那三个女孩子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去追赶老二,皱着眉背着手进了朝霞院。
世子离开后,苏寒露回头往院门那里看了看,小声问崔明珠,“钟哥儿又惹什么祸了?不是那件案子与他们无干么?”
“他们”指的是江钟和崔明珠的小叔崔静怀。
然而她话音刚落,前头转角处又走过来个人。
苏寒露声音一顿,忙把身形往崔明珠后边躲。
江意行却一眼就看见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崔明珠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大舅舅与六舅舅都来了?但她面上笑盈盈地带着妹妹与寒露一起再与六舅舅行礼问安。
苏寒露没抬头,跟着崔明珠一起行礼屈膝时,只低头认真看了他的靴子与袍脚。
靴子很干净,但袍子微褶处有风尘之感。
今日多风,但城内的风里并未夹杂黄沙,瞧着像是他才从城外回来。
——江意行停下脚步,扫了她们一眼。
逡巡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抬了头去看他。
江意行却收回目光。
他淡淡“嗯”了一声回应她们的请安后,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走去往朝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