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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行皱眉盯着她,似是在分辨她所说是真是假,还是故意与他对着干。
江锦大气也不敢出,只偷偷在后面拉扯寒露,盼望她能说句好听的,将那句气话糊弄过去。
最后还是朱梅不明情况红着脸道,“苏侄女儿有心了……”只是心中疑惑不解,这翡翠白菜不是锦姐儿的吗,为什么寒露会这样想?
苏寒露抿唇笑,乖巧与往常无异。
江锦已经放弃,无助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再去看六叔。
江意行亦是对寒露每次与他说话都带刺的没办法。
沉默半晌后,他待要开口再问,旁边吃了一嘴鲜果子的江钾忽然叫道,“蚂蚱!我的蚂蚱呐?!”
众人齐全刷刷看过去。
朱梅慌乱的给嬷嬷使眼色,那嬷嬷立刻过去抱着小主子,尴尬地要把孩子往外抱,一叠声给三少爷许了好多好东西,想让他安静跟着出去。
谁知江钾想起了那个他最爱的小蚂蚱,心里根本容不得其他,用力扭动大叫闹起来,“我不去我不去!贞儿贞儿!我的蚂蚱哪里去了?!”
贞儿是江钾贴身的大丫鬟。
江锦后知后觉的与苏寒露对视,苏寒露沉重地看向她,两人皆有无力之感。
朱梅见果真是自己混账儿子做的孽,眼圈一红,就要落泪。
苏寒露忽然站起起来,朝那嬷嬷走去,抱住扭动不止的江钾,将他揽入怀中,回头同众人笑道,“看来我说得真不错,钾哥儿果然喜欢那个小蚂蚱!六叔,我记得你屋里有个青玉模样的蝉,能不能借来让钾哥儿玩一会儿?”
江意行点头,然而他的人没带来在这里,抬头准备寻了别人去传话。
苏寒露却已经熟络地吩咐石榴,“你去六叔的盘石院找香橼,给她说一声,她知道那个玉蝉在哪里。”
朱梅忙含泪道,“哪里能叫他玩那种贵重的东西?万万不可!”
苏寒露笑道,“不过是个玉雕的小玩意儿,别说是六叔,便是我这里随便也能寻来几方不错的玉料,雕只小虫或者雀鸟,值得什么?”说罢,她也不等二奶奶再说,直打发石榴去了。
江锦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明白,只跟着寒露说相同的话,上前蹲在二婶身前安慰不已。
可这样一番往来之后,朱梅眼中的泪已经隐了下去,她对江锦愧疚道,“二婶那里虽然没有这样大的翡翠白菜,不过羊脂玉的陪嫁有几件,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套,你别见怪。”
江锦干笑,“不用不用——”
江钾还在那里同寒露叽叽咕咕说话,一定要去找小蚂蚱,焦急地不行。
自己的孩子越是这样,听得朱梅越觉得羞愧,尤其这里不止是小辈,还有丈夫的亲弟弟,每个人都叫她倍觉难堪伤心。
江意行索性起身走到苏寒露身旁,和善地摸着江钾的头道,“钾哥儿,六叔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蚂蚱?”
江钾自从昨天蹲马步以后,就对六叔多了一层敬畏,此时尽管想闹腾,但还是乖乖点头,从寒露姐姐怀中下来,乖巧立在六叔身前,吸着鼻子道,“想!”
江意行蹲在孩子身前,问他,“谁给你的蚂蚱?”
江钾歪着头想了好久,最终丧气又心怯道,“忘了,六叔,我想要找蚂蚱!”
苏寒露也不走开,就在一旁听他们一大一小对话。
江意行道,“在哪里能找到你知道?我们都找不到。找到的话,六叔奖你!”
江钾瞪大眼睛努力想,大声说,“我知道!蚂蚁窝!我让小蚂蚱帮着蚂蚁窝搬家了!”
在他旁边百无聊赖的苏寒露忽然“啊呀”一声,立刻低头去看江意行,面有讶色。
江意行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一对,都知道对方都起来了。
那天下白雨的时候!
江意行转头同二嫂道,“二嫂且等一等,我去外头问一问。”
苏寒露立刻把江钾抱着送进了他怀里。
江意行抱着江钾一走,朱梅便坐立难安,眼圈再次红起来。
江锦悄悄与重新入座的苏寒露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十分的无奈。
苏寒露是知道二奶奶性子软糯的,对此,她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在身后二奶奶看不见的地方,给江锦比了个“七”。
江锦心中一声长叹。
此刻也只有这样了。
她做出为难的模样来,同二婶说话,替自己屋里的下人丫鬟们求情,道,“还请二婶莫要怪责我这些丫头无能失责,竟到了今日也不知错在哪里,二婶千万别与我母亲说起。七巧跟了我这么些年,这还是她头一次办差事出了差错……”
有了这个台阶下,朱梅明显好受自在多了,连声承诺不会苛责。
过了一会儿,江意行身边的大丫鬟香橼来给二奶奶请安,单独与二奶奶说六爷已经查明了这件事的原委。
因屋内并无旁人,因此香橼说得很干脆:
原来江钾身边有个叫做馨儿的丫鬟,有一日跟着江钾来双桐居玩,江钾在这屋子里疯跑玩耍,撞地那多宝阁一颤,上边的翡翠白菜就滚了下来,虽没磕坏上边的小蚂蚱,却也让那白菜与蚂蚱之间裂了一条缝隙。
江钾喜欢小蚂蚱,那馨儿一心想为自己挣个前程,一时糊涂,把那蚂蚱掰下来,在把翡翠白菜放好叫人不仔细瞧不出好歹,然后带着江钾和小蚂蚱跑了。
后来他两个到了外头,就遇到了随后才跟来的贞儿与乳娘等人。
至于小翡翠蚂蚱,香橼笑道,“在花园的假山那边找到了,当时三少爷将小蚂蚱埋在了土里,幸好还在那里呢。”
朱梅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心中打定主意再不能宠着儿子。
至于香橼如何与双桐居交代,朱梅已没了心思过问,带着人先回去处置馨儿了。
二奶奶走后没多久,江意行派人来取走了那樽坏了的翡翠白菜。
及至傍晚,江锦与苏寒露收拾一番准备去朝霞院请安之前,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送了两件羊脂玉的首饰过来,一件足有巴掌大的芙蓉花头饰,另一件是个镂空的玉簪,都是极品。
苏寒露赞叹不已,立刻就收下了。
江锦的那一件芙蓉花更贵重,犹豫了片刻,也收了下来。
等两人送了客再去朝霞院,就稍微晚了一些。
江锦开口把经过六叔润饰过的事情经过与母亲提了一遍,又对二婶来换的首饰夸夸其谈,做出十分喜爱的模样。
汪婉满意地点头,“既然你喜欢,收下就是了。明日记得与姚黄在账上记一笔即可。”
江锦笑着应是,坐下后与苏寒露眨眼睛。
苏寒露回应了她,私心里疑惑对面坐着的江锋:他怎么今日一回都没有看她?
江锋被寒露来来回回的瞩目弄得十分难受。
可六叔言犹在耳,他不敢不听。
苏寒露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会儿,大家散了,苏寒露与江锦崔明珠姐妹一起离开,跨出院门时,她仍旧忍不住抬头去看前边走远的江锋。
江锋感觉到她的视线,好似被蜂蛰了尾巴,竟是越走越快。
苏寒露收回目光,继续与崔明珠她们说笑。
等回到屋里,她懒得换衣裳,就还是这一身出门的衣裳穿着,胡乱倒在炕上想今日的情形。
昨天晚上江锋在她这里展示他想出来的好几个店铺名字,他们两个还有十分要好,就是今天早晨见面时,都没什么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对自己如同蛇蝎猛兽了?
石榴劝了好几遍让她起来更衣,她都懒得动。
就在她困惑不已的时候,外头传来葡萄的声音,还有香橼的说话声。
苏寒露一咕噜坐起来,扬声道,“香橼?进来说话。”
很快,香橼走了进来,给她行礼,笑道,“苏姑娘安好,六爷叫奴婢给姑娘送了此物过来。”
她打开匣子,亮出里边翠莹莹的一枚玉蝉。
正是她今日提及那个青玉蝉。
果然还是见过世面的人有眼色,知情识趣。
苏寒露哼了一声,让石榴收了这只玉蝉,抬着下巴问香橼,“你们六爷此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