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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露与崔明珠站起来,一起笑着行礼,“大表哥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呢。”
江锋迟缓的反应过来,怕是之前寒露给他使眼色时,已经先请了崔表妹,……是他心思不正,竟误会了寒露。
想到此处,他心中生出悔意,再不敢乱想。
崔明珠道,“大表哥这里坐。”她把自己方才坐的地方让了出来。
江锋推辞不肯,“不必不必,我坐哪里都行。妹妹尽管坐着,我坐这边。”他指着寒露的下手,就要去坐。
然而崔明珠到底比江锋年纪小,这样乱坐很不合适,坚持要让。
苏寒露偏着头笑着看他俩谦让来谦让去,等看得差不多了,才让道,“不如进我暖阁里吧,咱们炕上说话。”
崔明珠一笑,请了江锋先走。
苏寒露看得无奈,悄悄拉着崔明珠与她咬耳朵,“他是哥哥,让着咱们是应该,他不会计较这些的。”
江锋听寒露说了个“他不会计较”,满心欢喜,连连点头,“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那样多规矩!”
崔明珠含笑应下,不再提这事。
三人在暖阁的炕上坐好,苏寒露坐了中间,左手江锋右手崔明珠,待石榴端茶送水后,让下人都出去,一面嗑瓜子一面十分好奇的开口问道,“……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儿?”
江锋正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早上其实就想说,结果被六叔叫住,没来得及。
事后他越想越觉得应该同寒露知会一声,就算采英已经出府,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道,“三姑姑的那个乳娘你们都知道吧?”
苏寒露瞬间神色肃然,手里的瓜子给崔明珠塞了一小把瓜子,皱眉道,“不会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回真是半点没惹她。”
崔明珠顾不得吃瓜子,着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江锋叹一声,说,“那陈乳娘的儿子前段时间被六叔查出账目有问题,碍着陈乳娘的身份,六叔卸了他的差事,没把他送到官府。
谁知这小子不但没有想着怎么将功补过,反而在家里好吃懒做,竟染上了赌钱。昨天夜里,有赌坊的人上门来找了管家,说是那小子欠了一百多两的银子,被扣在赌坊里了,要来找陈乳娘她们掏钱把人赎走。
本来这事情大家悄悄掩一下就过去了,谁知昨天夜里恰好祖父与人喝酒回来晚了,遇到了那赌坊的人,撞在一处,事情变败露了。
若说只是赌钱,大不了就是把人撵出如府,可谁知那小子压在赌资里好几样首饰,都是咳咳,……都是福禧堂那边的……”
苏寒露与崔明珠对视一眼,两人都听懂了。
只怕那首饰,是江晓雨的。
苏寒露低头剥开一粒瓜子,放在手心,过了会儿,疑惑地问,“赌钱?我在西北听风闻过一些,可这里是京城,朝廷不是禁赌吗?”
“怕是地下赌坊,”崔明珠眉头紧蹙,“陈乳娘一家子怕是保不住了。舅母与六舅舅那边,都是怎么说的?”
一个江晓雨的名声坏了没什么,但国公府里的姑娘不少,就是她与妹妹住在这里,外人议论起来,免不了她们也受牵连。
这也是江锋头痛之处。
苏寒露也明白了崔明珠的意思,将新剥开的瓜子放在小碟里,愁恼道,“六叔之前究竟是怎么做的,竟把这样的人轻轻放过?幸好国公爷慧眼明断,真要叫那人继续赌下去,还不知要出多大纰漏!”
站在外头准备让下人通禀的江意行顿了顿。
竟然光天化日的聚众说长辈坏话!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偌大的院子里没什么下人在,他走到这屋跟前才找到传话的人,原来是江锋这个臭小子来这里了。
他自己来不说,居然还带着崔明珠一起来!
一想到里头三个的各种纠葛,江意行便心情沉重难言,竟一时忘了进退。
石榴尴尬地看向六爷,见着六爷没甚反应,只能轻咳一声,通禀道,“姑娘,大少爷、崔姑娘,六爷来了。”
屋里一阵寂静。
连嗑瓜子的声音都没有了。
江意行按下心中不悦,对石榴、亦是对窗内人道,“罢了,我明日再来。”
苏寒露此时回了神,镇定的将手心的瓜子皮丢了个干净,在江锋与崔明珠担心的神色中下了炕穿上鞋追出来。
她脚步比另外两个快,先出来后冲到他面前,一把拉住快要走出角门的他,道,“你什么都没听见!是不是?!”
江意行低头看着被人抓住的手臂,心想这丫头手劲够大,心够黑的。
他淡定看了眼她,没有答话。
江锋与崔明珠慢了一步出来,都有些不自在。
苏寒露狠掐他并不是威胁,不过是顺手,也不在意他回答什么,点到即止。
很快松开手后她佯作无事发生,在江锋与崔明珠面前做回听话的小妹妹,敛衽与江意行行了一礼,道,“六叔是稀客,寒露蓬荜生辉,六叔里边请。”
江意行看着后边出来的江锋与崔明珠,与他们点头,然后对寒露道寒露道,“不必了。我来是给你说一声,西市铺子可以开张了,问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或者与铺子的大掌柜问一问情况。”
苏寒露笑道,“六叔看好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寒露信得过。”
江意行想着她刚刚在屋里说的那句“做事做出这么大纰漏”,淡淡扫了一眼她。
苏寒露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无辜地回看他,不解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江意行懒得理她,直接了当道,“还是要你亲自见见才行。今日你这里有客,改日吧,到时我提前说给你。——锋哥儿,你今日的卷子写得不是很好,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苏寒露瞥了眼尴尬的江锋,一边屈膝应是,一边悄悄给他眨眼。
崔明珠因不知其中原委曲折,只担心江锋功课不好惹了六舅舅不悦。
江锋不敢在六叔眼皮子底下造次,只能同寒露和明珠道别,跟在六叔身后,步履沉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