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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露下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看向她,面色复杂。
葡萄忙又说了一遍,“就是从前姑娘常念叨的那种凌霄花。”
苏寒露安静地坐在那里思索,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葡萄不解,扶着姑娘下床坐到了妆镜台前,好奇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修一个园子,哪里有趣了?
苏寒露看着镜中睡得面颊红润的少女,笑着问她,“葡萄,你说实话,我与锦姐姐明珠姐姐她们比,谁美?”
“自然是我们姑娘最美!”葡萄亦嘻嘻笑起来,挺着胸答道,“奴婢跟着姑娘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姑娘是奴婢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美人儿。”
苏寒露耸肩,拿起木梳梳着一缕青丝,“那也未必,大表哥屋里的美玉就比我肤白,还有,听说江晓雨有个嫡亲的表妹,天仙一样的人品,——还有盘石院听说有个叫奈李的,也是个极美的人儿。”
葡萄用鼻孔出气,“那个奈李整日藏头露尾,我竟至今都没见过她,这样的人也敢称美?”
她因此打定主意要想方设法去悄悄所谓的美人。
而苏寒露则心情极好,换了衣裳就往花架那里走去,要去看个究竟。
跟着她一同出门的是石榴,葡萄则提前去通知白刺来府里,另寻一处见面。
适逢江钗提着她的两只鸟雀来找寒露玩,苏寒露索性让人带着茶水点心桌布垫子之类,抱着江钗去西花园那边玩赏。
江钗年纪小,乳娘与丫鬟因自家姑娘庶出,行事极为谨慎,随着二爷二奶奶回府这样久了,都没带着江钗去西花园那么远的地方,哪怕是江锦做寿那日,她也至多在湖畔玩耍。
此时听闻苏姐姐说起西花园,江钗忙不迭答应了,对那边又陌生又好奇,一路忍不住问这问那。
苏寒露最喜欢这样乖巧又天真的小孩子,抱着她一路走一路讲这里的花花草草。
果然到了那棵老海棠树下,已经能望看见花架那里的确被围起来,远远能看见那里有不少婆子在干活。
然而指挥婆子们做活的,竟是府里的七爷。
七爷是庶出,最爱拾花弄草,府里这样的差事,都是他来经手。
负责看守此处的管事嬷嬷被七爷达发过来,不让姑娘们过去,怕泥土弄脏了她们的裙子。
苏寒露抱着江钗遥遥同那七爷屈膝行礼,然后沿着小路往别处走,佯做不知究竟,边走边问,“这里做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就大兴土木了?”
那婆子笑答道,“二位姑娘来得不巧,这里花架上的花过了季节,六爷重新换了新的花儿,七爷正盯着她们入土,二位姑娘不如去别处逛一逛?”
苏寒露回头往那边看了眼,不解道,“花期过了就换一种花?六叔懂不懂草木就罢了,七爷不是有好大一座花棚么,也跟着一起折腾?”
婆子也是知道苏姑娘在朝霞院受宠,主子们怎样言语她们可管不着,于是笑道,“六爷说了,这新换上的凌霄花花期长,从前的蔷薇花期短,以后就叫咱们做个凌霄花架,往后不再换了。”
“花期长?”
苏寒露面上点了点头,心中却冷笑:他那日听见她与姚黄说喜欢凌霄,又常来这里坐着,所以特意换上凌霄,以这种方式来赔礼道歉了?她会因此罢手?
还早着呢!
这一回不让他长个记性,日后她还怎么能在他面前立住威。
苏寒露对抱着的江钗道,“这就没办法了,我们换个地方玩罢?”
江钗乖巧地点头,任凭寒露把她抱着去了另一处景致。
苏寒露对这里很熟悉。
她打发了那婆子,带着江钗走到另一处人少的地方,让人在一棵大树下铺好桌布垫子,让几个小丫头带着江钗去给那两只雀鸟捉虫子做膳,她借口煮茶要摘花,带着石榴拿着团扇指指点点,渐渐走到背过人群的地方,停住脚步。
白刺得了葡萄的指引,悄悄从角落溜了过来,见着人的时候异常兴奋,“扑通”一声跪在大小姐面前磕头,欢喜道,“白刺问大小姐安!幸不负大小姐新任,安州一切照常!”
苏寒露笑道,“不必跪着,起来说。”
白刺三言两句把自己去安州购置田产的情形说了一遍。
苏寒露听着,没有过度干涉白刺的安排与布置,不过听到他此番回来没有跟着自家镖局的人马,而是另外跟着一队陌生的商队,不由得多问一声,“是杨大叔镖局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上个月她才看了镖局的账本,镖局并没有要去蜀川的计划。
白刺忙摇头,“没有,是杨大叔他们临时接了一趟入川的活儿,听说给的价钱极高,因此顾不了西北这条线。
我也不是没有他们就走不动路的人,也就没让他们耽搁赚钱的机会,叫那几个护送我的人先回来京城,事后我自己想办法回来。”
苏寒露沉吟,“入川么?这个季节这个当口入川?是往蜀川运送粮食,还是有什么东西需得这样多的好手才能拖回京城?”
“好像两样都有,”白刺好奇,“大小姐,是有什么不对么?要不小的去给杨大叔带个话,这活不接也罢。”
苏寒露心道,蜀川多产竹木,以及铜铁。
她忽然心中一凛,抬手让石榴与葡萄都远离,谨慎对白刺道,“有一事,你去查,谁也不要信,谁也不要说,就是杨大叔和胡杨也不能透露半点:
第一去查这趟镖,除了杨大叔他们,还有哪些镖局也接了这种活;第二,尽量查出托镖的是谁。不要怕打草惊蛇,但若有什么异动,威胁你的安全,立刻找地方躲起来,待我放出风声你再回来。”
然后她细细告知他用什么法子去查探此事。
苏寒露想知道究竟未来京城要发生什么事,就一定要先打草惊蛇。
白刺目露震惊,越过杨大叔去查吗?
他瞪大眼睛,“大小姐,难道是杨大叔他——”
苏寒露摇头,“杨大叔从小跟着我祖父,绝不会叛我。”
白刺犹豫,“要不小的这就去把这个月的账本拿来?”
“杨大叔未必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大概以为是平常生意,也就没有同我说。上个月才查了账本,这个月先不必了,下个月再说。”
若她猜测不错,杨大叔他们被通知走这趟镖的时候,怕是已经被控制起来。
就是不知想要办大事的,是京城的这一位,还是西北的那个康王。
白刺走后,苏寒露重新走回去,带着江钗一起吃吃喝喝,与往常无异。
只是白刺悄悄进府一事,还是被江意行知道了。
他这才想起来白刺这个小厮好长时间没有在府里,上次也听见她说派了白刺回去西北置业。
到了晚上,江无就把查来的白刺的动静呈上六爷书桌,然后跪下告罪,“小人办事不利,六爷责罚。”
江意行皱眉,待看了白刺这段日子的行踪,不禁微微皱眉:
他前段时间被苏寒露带走后,一刻不停的离府,前往永安坊一家在西北很有几分名声的西门镖局托镖,托的就是他自己。
西门镖局没有接这个活,白刺又去了别家问,连着走了三家,最终也没敲定哪个。
而他去的那三个镖局,全都是他驱使往蜀川的镖局其中的。
这么巧?
算着时间,他托镖在先,白刺说要出京城在后。
但消息内容简短,并未写其中因果。
江意行放下纸条,对跪着请罪的江万淡淡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