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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行说道,“还有一件事,我给你找了个大掌柜,到时候铺子里的大小事都有他来办,你无需日日紧盯铺面,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掌柜的去做就行了。”
苏寒露略显吃惊,犹豫再三,仍是道,“能不能不要这个掌柜?”
江意行想到她可能不愿意,只是没料到她就直接挡着他的面否决了,放下茶钟望着她笑,问道,“为什么?”
苏寒露说,“既然是把这个铺子交给了我,里边用什么人得要我说了算才行。那掌柜的是你找来的,肯定只听你的。我要这样二心的人何用?”
“你放心,我不会插手你的事。”
“可我答应了我那个小厮胡杨,让他先来这个铺子做大掌柜。已经答应了他,怎好言而无信?”
江意行不料苏寒露竟觉得不该对个小厮“言而无信”。
他沉吟片刻,道,“胡杨这小子我见过,是个机灵的,不过一上手就做大掌柜,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不如让他先做铺子的二掌柜如何?到时让做了几十年大掌柜的师父手把手教导,总比自己胡乱摸索要强得多。”
苏寒露不语。
江意行并不着急。
苏寒露最后只道,“容我想一想。”
江意行点头,不再给她压力,另外指了几处,道,“这些地方也需画押。”
苏寒露难得神色轻松了些,大大方方提笔,比划着就要在上边写下自己的大名。
江意行却微微皱眉,“寒露……”
苏寒露手一顿,差点滴了墨汁上契书,她忙把笔挪开,抬头疑惑地看他,“怎么?……莫不是六叔后悔了?这可不行,大家都知道我要有六叔的铺子了,六叔不能出尔反尔。”
江意行哭笑不得,做了个执笔的手势,“你这是,……不是很对,得这样执笔。”
苏寒露看自己的手,也没学他的正确执笔,随意答道,“我知道,可我习惯这样,改不了。”
江意行道,“这样不对,写出来的字不好看。”
苏寒露不解,“那又怎样?”
这倒是把江意行噎住了。
但她好歹是李知州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苏寒露按着自己习惯的握笔方式,大手一挥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放下笔,等墨迹渐渐干了,她的拇指在印泥里按了泥,再把指印按在了名字的上边。
江意行看着那三个字,欲言又止。
苏寒露并不在意,带着自己那一份契书,问了下人江锦与江钟的去向,也往玉台馆去了。
到了崔明珠那里,她还未坐下,江锦便指着她笑道,“快看,未来的女财神到了!”
大家都笑起来。
崔明珠亲手递了茶来,笑道,“我已听锦姐姐说了,恭喜妹妹。”
苏寒露脸儿一红,双手接过茶钟不好意思道,“什么女财神,锦姐姐惯会笑话我,八字还没一撇呢。——钟哥儿呢?”
江锦摆摆手,“混账东西,管他呢!”
到了下午她们给世子夫人请安时,汪婉心情极好地给寒露添银子作彩头。
众人说话时,江意行带着江锋江钟也来了。
听见屋里热热闹闹,江钟头一个就跳出来问有什么喜事儿。
江锦快人快语说了。
江钟眼珠一转,嬉笑凑上前道,“好姐姐!”
江锦一巴掌把二弟弟拍开,“站好了,看看谁才是你亲姐姐!”
苏寒露掩袖笑着,悄悄给江钟使眼色,手指指了放在自己身后石榴捧着的匣子。
江钟立刻学乖,侍立在大姐姐与苏表姐身后。
苏寒露假意不晓得江钟的小动作,同江锦悄悄说话,目光扫过进门后就不怎么说话的江意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今日这般安静。
待请安毕,大家要散了,除了江意行与江锋被汪婉留下这里说话,其余人全都陆陆续续走了。
苏寒露与江锦在双桐居正院前分了手,各自回了自己屋子。
然而她才坐在屏风后要更衣,问了石榴江钟方才顺走几个钱,外头就进来人禀报,说六爷在院外等着,有事找她。
她想着今日江意行与平常的不同,忖思可能会有的问题,仍旧穿着居家的旧衣裳,披了件月白色披风,款步走出院子,随着丫鬟的指引,去了双桐居西南角的亭子。
亭中,江意行正背着手不知想什么。
等她走近了,他转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是,“上次说那个要给你的铺子出了点事儿,可能要缓一缓。”
苏寒露一怔,继而后退一步,敌视怒道,“骗子!”
江意行不知为何,见她这样子,忽然很想笑,“我怎么成了骗子?我没骗你。”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有趣,他本来还想着用什么法子让她停了做丧事铺子的打算,谁知现在就出了这样的事儿,间接帮了他一把。
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事,却有好的用处。
他解释道,“那个铺子是我新买来准备推翻了重建的,所以当时想着既然都是新的,不如给你去用。谁知下午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个铺子的后院罩房的地板砖下,挖出来好几具尸体。如此一来牵扯到命案,翻修重建就停了下来。”
苏寒露仍是愤怒,“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就是骗子!”
江意行见她如此生气,只得严肃着,“我没骗你,那边整修的下人已经报案了,也有仵作来查了一番,我可以拿官府的案书给你看。
不过那个地方到底不吉利,所以就算应天府没有临时查封,我也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块地给你来用。这事有些突然和凑巧,并非我有意从中阻梗。”
苏寒露转身就走。
江意行立刻上前拦住她,“寒露,我是为了你好,况且遇到命案,我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今日在应天府被问话,明日还得去一趟,烦心不比你少。”
“你只是烦心,我呢?我现在怎么办?方才夫人才赏了我银子,叫我一定不要辜负六叔的照顾,好好学着经营,谁想现在六叔忽然说不行!这什么意思,是我故意骗夫人钱的意思?”
江意行道,“大嫂那里我去解释。”
苏寒露冷笑嘲讽道,“夫人对六叔恩重如山,六叔骗了我,竟还要去骗夫人?六叔真真好本事!”
江意行叹气,他道,“我名下在西市有一间铺子——”
苏寒露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人无信不立!六叔这话拿去骗钟哥儿,兴许还能哄得他开心几日。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子,人小位卑,手无寸铁,当不得六叔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