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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锋慌忙道，“大姐姐带着寒露妹妹来这边找我说话，不过寒露妹妹有事要先走，我便出来送一送！”
苏寒露点头。
江意行仔细瞧着这二人，见他们的确神色不似作伪，便放过这一节。
他越过江锋，问她，“昨夜我院里的香橼说你取了一张帖子，还说来的丫鬟想讨一包大红袍？你喜欢大红袍？”
苏寒露略有赧然，垂眸答道，“小时候常喝，后来断了。听说府里只有国公爷、世子爷和六叔屋里有大红袍，……原本寒露是不敢开口的，然而既然六叔慷慨赠帖，必定是个大方的人，寒露便厚着脸皮，让人上门求茶。”
虽然说是“求”茶，但看她说话语气，也不觉得大红袍有什么不能随意求走的。
然而，大红袍是贡品，凡间不得买卖，即便是国公爷那里，也只有每年分例的赏赐，再无多得。
所以葡萄上门取了帖子再要那茶，香橼一定无法做主给她。
江意行昨夜听了这话，心中对苏寒露身世来历七分疑惑去了五成，盖因肃州知府李大人岳母不是旁人，乃当年朝廷亲封忠义县主郭小英，也即国公爷排行最小的那位姑母郭江氏的独生女。
天龙帝在苏自群死后西北乱局殚精竭虑，其中一策便是选了嫁去安州并在天龙元年戎部入侵时守城至最后的郭江氏之女，作为刻意笼络的对象，百般赏赐示好，安抚西北大军。
据他所知，每年宫里赐下的大红袍，除了几位皇亲国戚之外，也就只有西北的忠义县主那里有了。
似苏寒露这般仅仅打发了个丫鬟就想讨一包大红袍的，若非常年随意引用，便是江锋也不可能这般随意相待。
江意行颔首道，“晚些时候我叫她们给你送去。”
苏寒露屈膝道谢，满是感激，然后道辞欲走。
可她才要转身离开，江意行却意外又开了口，“寒露——”
苏寒露神色微顿，回头看去，“六叔，还有事吩咐么？”
江锋紧张地不行，“六叔？”
江意行看着大侄子这般紧张苏寒露，心中气不打一出来，很不客气对他道，“我有话同寒露讲，你先回去。”
江锋脸色微变。
江意行冷冷瞥了一眼不中用的江锋，回头却对苏寒露温声说道，“寒露，你同我来。”
苏寒露没由来心中一紧，“六叔……”
江意行已经往前走去，显然是要单独与她说些什么。
苏寒露回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安的江锋，按下心中的好奇，让石榴远远站着，自己迎上去。
江意行停在了一处无人的树荫下。
他止步，苏寒露亦在两步之外停下来，做茫然状看向他。
江意行转过身，略忖思一二，神色和气地同她说道，“去年我就该送你一份正式的见面礼，奈何当时俗物缠身，才见了你一面就又离开。今年这份见面礼需得补上。你喜欢什么，尽可以同我说。”
苏寒露不知他要怎样，面容上含笑同他屈膝行了一礼，规规矩矩答道，“自来都是长者赐不可辞，寒露哪里敢问六叔索要好物？不论是什么，寒露都喜欢。”
江意行见她说话行事大方，一身大家闺秀的风度，点头道，“我那里有一些从金陵带回来的书，有不少是善本，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读书明理，你虽是闺阁女子，但读书不嫌少。若有什么想要的书，也可列了单子给我，我让人买来送给你。”
苏寒露笑着道了一声多谢。
江意行也不好同这个表侄女说太多，临去时，忽然回头，问她道，“寒露，你……是属兔还是属龙的？”
苏寒露神色微变，抬头看向他，脸上笑容渐渐褪去。
江意行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就是很随意的一个问题。
然而并不是。
是不信任。
在她进府一年多以后……还这般被猜忌怀疑！
苏寒露眼中渐渐染上一层屈辱，抬眸硬生生与江意行对视半晌，最终压下怒意，尽力让自己用平静地声音，一字一句答道，“寒露生辰已过，倒不费六叔心，下次寒露一定问六叔讨要礼物。到时六叔千万要破费，叫我面上有光才行。”
说完，她咽下这口气，硬邦邦行了礼，甩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意行不料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子，说翻脸就翻脸，眼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到底有些后悔。
苏寒露从花园慢慢走回到自己的院子，心里不停地想江意行试探她生辰属相的意思。
属相，李小雪属龙，她属虎，她自幼同李小雪一起长大，李家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甚至苏寒露当年反杀李小雪时，还感慨过，所谓龙虎相斗，强龙不压地头虎。
她不是不记得李小雪的属相，不过是下意识的防备。
江意行总是怀疑她针对她，还总也想方设法离间她和江锋，实在令人厌恶。
现在是她暂时没有杀他的意图，但不代表她是大肚能容之人。
回到屋内，她从自己的妆奁中寻出来一对儿赤金镶玉的龙凤呈祥玉配饰，让葡萄带着拿去送给江意行。
葡萄好奇，“怎么好端端的给六爷送这个？”
苏寒露冷笑，“他问我属相，我一个深闺女子怎好直接答他，送这个给他，龙凤呈祥他就会明白。你信不信，这东西拿去给他，他肯定知错能改，给我还更贵重的礼。”
葡萄不信，拿着这一对儿玉佩兴致勃勃去了。
苏寒露换了睡觉的寝衣，盘腿坐在暖阁的炕上，随手拿了胡杨私下送来的镖局账簿看着打发时间。
屋里屋外安安静静，蜡烛偶尔爆出灯花。
过了会儿，窗外传来葡萄欢快的笑声。
石榴见姑娘神色淡然，也就没有管葡萄的笑闹。
葡萄透过窗棂上的纱窗，看见里边姑娘在看书，欢喜的进来，行了礼笑道，“姑娘果真神机妙算，能算出六爷回赠了什么好东西吗？”
苏寒露头也不抬的翻页算账，道，“算不出来，不过东西一定不错。”
葡萄把手里袖中藏着的巴掌大的匣子亮出来，“快看！是一对儿夜明珠！六爷真是个天大的大好人！”
价值千金的夜明珠？
还是两颗？！
苏寒露惊讶地抬头望向葡萄手中，果然她手里的小匣子里，放着雀卵一样小巧的一对儿萤光石。
这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虽然她前两年打劫来的抄家也有这样的东西，但就这么随随便便送人，她还没有那样伟岸的胸襟。
苏寒露慎重地放下手里的书，让石榴打了水来，重新净了手，把那一对儿夜明珠放在手心，然后葡萄很伶俐地吹熄了屋里的几个烛灯。
那一双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萤萤之光，温柔又绵软。
苏寒露把玩了一会儿，让重新点了灯，把这一对儿珠子收起来，心道：罢了，花钱消灾，就先饶了他这一回。
就在石榴才把夜明珠收好时，该是陪着世子夫人收拾今日宴席残局的江锦竟笑容满面走进来，“寒露！你可歇息了？”
苏寒露忙下炕，“没呢锦姐姐。”
她给江锦行了礼，扶她上炕，好奇道，“看来是有大喜事了，姐姐快说，让我也沾沾喜气！”
江锦坐定，先卖了个关子，笑道，“你可知过两日谁要来府里长住？”
“……谁？”
江锦欢喜道，“是明珠妹妹与宝珠妹妹！”
苏寒露面上做出无限欢喜的模样，心却沉了下去，把个江意行恨死。
崔明珠，正是江锋嫡亲的表妹，以及指腹为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