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寂静无声,战幕三人与尊守义之间好似摆着一盘无比庞大的棋局,他们各占一隅,棋盘上黑白子正在激烈绞杀。
“李世安自被魏王殿下放出皇宫,一共跑了八十处商铺。”战幕开口。
尊守义饶有兴致点点头,“军师注意到他了?”
“八十处商铺连在一起,是一个火字。”
战幕身边,温御跟一经神情皆震。
尊守义微微浅笑,“军师果然厉害。”
“你在城中布有炸药,若然我们有缓,你便引爆炸点?”
尊守义没有反驳,“不如军师猜猜,老朽想要炸的是哪里。”
“皇宫跟城楼。”战幕都不用怎么猜。
果然,在战幕每次都猜中之后,尊守义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善,也只须臾,他便笑了,“所以这一个时辰,老朽给还是不给?”
“你想炸死皇上,倘若两位皇子侥幸逃命,你便坐实两位皇子逼宫,携众讨伐,待肃清障碍,再立一位你觉得可以控制的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等尊守义开口,战幕猜测,“你在皇上身上动了手脚吧?”
尊守义承认,战幕猜的都对。
“亦或你想炸死我们三个,没有吾等帮衬,两位皇子断然不是你跟皇上的对手,慢慢蚕食于你们而言轻而易举。”
“军师都猜到了。”尊守义浅笑,“或者老朽引爆两处炸点,岂不更省事了。”
温御跟一经听罢,心中暗惊。
尊守义下手还真是狠!
“只怕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战幕从容道。
罪孽守义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任何疏漏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天衣无缝,“愿闻其详。”
“我既然猜到有炸点,自然会叫人通知两位皇子莫与皇上一同站着,所以城楼炸点于两位皇子没有伤害。”
“那又如何?”
“你以为凭韩坤那几万兵就能逼得两位皇子走投无路?”战幕冷笑。
尊守义也笑了,“军师就不要虚张声势了,你的援军,到不了。”
“一个时辰。”
“什么?”
“只要城内守兵能坚持一个时辰,七万援军自会抵达皇城助两位皇子一臂之力,你我都清楚兵变贵在神速,纠缠的久了,你能调动的兵力未必能有我多。”
“以我的算计,你没本事在一个时辰内调七万援军抵城!”尊守义信誓旦旦。
“不妨等等?”
见尊守义犹豫,战幕索性开口,“就算你引爆两处炸点,炸死皇上与我们三个,两位皇子携七万援军势如破竹,你拦不住。”
尊守义默然看向战幕,“老朽实在想不出,哪里会有七万援军。”
“一个时辰而已。”
“也罢!”
罗生得尊守义示意,走出御书房。
外面蜀王一直在等,得到回话后离开皇宫。
东市怀德坊,青吟街。
靖水楼。
萧冥河盯着布防图上一个大大的‘火’字,若有所思。
屏风后面,苗四郎看着桌案上的空杯,“尊守义跟战幕他们正在皇宫较量,这个节骨眼儿,六皇子怎的跑出皇宫了?”
“这个节骨眼儿谁还在乎我在哪里。”萧冥河终于舒了一口气,“尊守义下手真狠。”
“怎么?”
“火。”萧冥河冷笑,“原来劫持父皇跟仿造玉玺调韩坤兵临城下都不是他的杀手锏,他的杀手锏,是火药。”
苗四郎诧异,“他要炸谁?”
“不是父皇,就是战幕他们。”萧冥河让师媗收起布防图,“这是死局,萧臣跟萧桓宇再无路走了。”
苗四郎沉默片刻,“当真无路可走?”
“至少我没看出来破局在哪里,若无援军,他们只能坐以待毙。”萧冥河眼中露出悲悯神情,“我原以为战幕他们至少能与尊守义抗衡一段时日,不料尊守义出手,他们竟无还手之力。”
“若如此,六皇子以后的路又该如何走?”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萧冥河知道苗四郎在找父皇跟尊守义的时候放了自己养的虫子,“他应该也把你记在心上了。”
“他若想除掉我,不管我做与不做,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萧冥河倒是认同这句话。
他透过半掩的窗棂看向城楼方向,“你我都自求多福罢……”
大理寺。
温宛与沈宁皆在雅室,戚枫坐在宋相言身边。
意外的是,苏玄璟也在。
局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没有人能预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唯有等待。
温宛忽然起身,却被苏玄璟一把拉住,“县主去哪里?”
几乎同时,沈宁开口,“你该留在这里,去了只会让魏王分神。”
温宛也明白她此刻赶去城楼于大局并没有什么帮助,可她实在等的心焦。
而且,她想跟萧臣在一起。
“可是……”
“温宛,你别去城楼,要真打起来你得扶我。”宋相言站起身,顺着声音方向伸出双手。
温宛急忙走过去,“小王爷坐。”
沈宁看在眼里,默默低下头。
苏玄璟则十分不屑,“真要打起来,小王爷是有黄马褂的人,谁会动你分毫?”
“我是怕被你尸体绊倒,磕到头就不好了。”宋相言回怼过去。
“城里城外都是大周人,不管谁赢都不会大开杀戒,秋后算账倒是有可能。”苏玄璟冷静分析。
这点众人皆认同。
“皇上去了城楼,然而韩坤并未撤兵,想来……”沈宁欲言又止。
戚枫漠然道,“皇上与尊守义成了一伙的,尊守义此局想要对付的是两位皇子,皇上……亦是。”
“我有些看不懂皇上了。”沈宁大胆道。
“再等等,总会有结果。”
苏玄璟说话时,忽然注意到宋相言一个无比细微的小动作。
温宛只扶住他左边胳膊,他落座时右手扶向桌案,十分精准避开了搁在桌边的茶水……
不知何时起,大周皇城上空布了一层铅云,有风起。
东市温府,贾万金不请自来。
此刻后院凉亭里,二人对坐喝茶。
四目相视,二人苦笑。
“原以为合作可以保命长久,不成想你我跟的皇子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