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早有猜测,可在听到温宛肯定回答的时候苏玄璟只觉肺腑一股无明业火忽的窜起来,如同一条火舌疯狂舔舐他五脏六腑。
“你这样的话谁能相信!”
“我这样的话不需要谁相信。”
温宛坐在苏玄璟对面,眉目清明,“我也知道小王爷之所以掉进陷阱里,是因为那个陷阱本来就是给他挖的,纵然我到大理寺敲响法鼓,承认战幕是我毒害,那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小王爷。”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傻事?”苏玄璟不解看向温宛,想寻求一个答案。
“我想陪他。”温宛想到昨夜风雪,宋相言独自一人坐在天牢里烤肉的场景,她若也在,定会为其加炭。
苏玄璟只觉身体里那股无明业火越发控制不住,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只是如此?”
“诬陷小王爷的人岂会任凭我把罪揽在自己身上,他们一定会出手。”温宛说出自己的目的。
苏玄璟沉默。
“就如当初苏大人以己为饵,我亦如是。”温宛目光坚定,“还请苏大人成全。”
眼见温宛又站起来,苏玄璟猛然拉住她手腕,“我以己为饵,是为父母,死也值得。”
“若是我的命能换宋相言安然无恙,我亦值得。”温宛并非没有认真考虑过现下的局势,也并非没有猜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可在权衡利弊之后,她仍然愿意这么做。
听到‘我亦值得’四个字,苏玄璟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问过萧臣了么!”
“他若知道,不会阻止我。”温宛坚定道。
“你这样为宋相言,他就一点都不介意?”
“他只会拼了命的帮我。”
“帮你是一回事,介意是另外一回事!”苏玄璟借萧臣的名义说出他想说的话,“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要命的去帮另外一个男人,温宛,你到底爱谁?”
温宛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所想,仅仅是这一路走过来,宋相言为她做的一切!
每一件,都值得她用命还。
“苏玄璟,你可以不帮我,但你没资格阻止我。”
温宛用力甩开苏玄璟的手,正要离开时却听背后传来声音,“你现在投案自首,并非最佳时机。”
温宛止步,回头。
苏玄璟下颚微动,暗自噎喉,随即面色如常。“战幕还没死。”
温宛下意识转过身,“那又如何?”
“战幕若不死,自会还宋相言一个公道。”苏玄璟抬头看过去,“那么温县主此举便是多余。”
温宛沉默数息,承认苏玄璟所言甚是。
以战幕的脾气,他应该不会冤枉宋相言。
见温宛有所动摇,苏玄璟又道,“眼下温县主与其去敲法鼓,然后被关进天牢里守着宋相言,大眼瞪小眼,倒不如好好想一想,那日平雍坊都发生了什么事。”
见温宛迟疑,苏玄璟沉下一口气,“当日只有县主你跟宋相言在一起,一些细节还需要你去搜找,想抓住幕后主使,并非一定要为饵。”
温宛仍然不能轻易相信苏玄璟,正犹豫时苏玄璟低头,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他日战幕若死,县主再敲法鼓也不迟。”
温宛被苏玄璟说服了。
她坐回到座位处,凝眸回忆,“当日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我不知道宋相言为什么会出现在平雍坊。”
“所以你知道战幕为何会出现在平雍坊?”苏玄璟微挑眉梢,试探开口。
温宛原是抬头,在听到苏玄璟的质疑后便毫无痕迹的低下头,心底咒骂,险些将苏玄璟看成好人了。
“不知道。”
温宛重新抬起头,诚恳反问,“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苏玄璟没有骗人,他只清楚战幕想要知道一些真相,可他猜不透战幕口中的真相是什么,“不过我知道战幕昏迷时手里有一只黑脉金斑蝶。”
这个温宛不知,“那是什么?”
“以雄蝶,追踪雌蝶。”
苏玄璟吩咐马车离开大理寺,“我猜雌蝶应该在佐天宗身上,而战幕想找的人,是治医佐天宗的那个人。”
但见温宛不说话,苏玄璟又道,“县主应该知道是谁将佐天宗眼睛医好的吧?”
“我不知道。”温宛摇头。
为了不让苏玄璟往下问,温宛抓住机会问他,“忘忧大师很厉害吧?”
苏玄璟看了眼温宛,微微一笑,“知道。”
“那你是怎么把他抓起来关到杨柳村的?”温宛认真道。
“县主想知道那两块门板在哪里,还是那尊赤金的佛像在哪里?”苏玄璟知道温宛缺钱。
温宛自认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想结识忘忧大师。”
“他与我并无交情。”苏玄璟淡声道。
若非苏玄璟是战幕案的主审,温宛想很噎他两句,并无交情还替你父母守了二十年的灵位?
若有交情,是不是连你的也一起守了?
“我听说,前段时间六皇子萧冥河请了忘忧大师去给皇上祈福,可见那个忘忧大师与六皇子关系也很好,你……”温宛欲言又止。
苏玄璟不语,抬头看向温宛,似笑非笑。
温宛轻咳一声,“我没有怀疑你与六皇子的意思,但确实有些巧合。”
“我若背人,也不会叫你去杨柳村。”苏玄璟轻描淡写道。
温宛眼睛一亮,“所以杨柳村真的有净居寺是不是?”
那日她带卫开元无功而返,某神偷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的后代还怀疑她是不是在做梦!
“家父曾于忘忧和尚有大恩,他为家父守灵二十年,是想尝了那段因果。”苏玄璟告诉温宛,“父母大仇已报,二十年期限亦满,净居寺便也该消失了。”
温宛‘哦’了一声。
说起那夜细节,她记得苏玄璟在给他父母烧纸线的时候,连带着给他自己也烧了一些,还问她需不需要。
得说苏玄璟未雨绸缪这一面,她上辈子还真没见识到。
“忘忧大师是怎么认识六皇子的呢?”温宛自言自语道。
苏玄璟看过去,神情有一丝落寞。
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人,刚刚为了宋相言去敲法鼓,欲与其有难同当,这会儿又开始为萧臣的大业操心。
只是不知,她何时能想到自己。
哪怕他此刻就坐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