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的人沉默许久，缓缓出声。
“偏爱这件事，的确会让人恼火。”
萧冥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他一直没有想出答案的问题，“在你看来，父皇更讨厌本皇子，还是更讨厌萧臣？”
“更讨厌你。”
那人根本没有考虑，给出的解释也十分简单，“因事厌恶，跟打从骨子里厌恶是两回事。”
“你倒不怕得罪我。”萧冥河失声笑时，眼底却是温凉。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想。
釜下薪炭还亮着，水依旧沸腾，萧冥河的眸子渐渐变得沉静如水，无波无澜，声音却似冬日湖面裂开的冰，“他有什么资格讨厌我。”
“说起来，六皇子会不会操之过急？”屏风后面，那人淡淡抿唇，喝了口温茶。
萧冥河重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操之过急？若不是本皇子给父皇下这一记猛药，我都还不知道战幕跟温御一经他们要磨蹭到什么时候，邢栋无罪释放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药也忒猛了些。”那人悻悻道。
“只有父皇快死了，萧桓宇才会着急，他着急，才会发现战幕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着急，届时温弦再吹吹萧桓宇的耳边风，你觉得萧桓宇会做什么？”
“对战幕心生不满？”
萧冥河笑了一声，发自内心的笑，“皇位摇摇欲坠，他哪里有时间心生不满？太子府没有了战幕，那些画堂的人不足为惧。”
屏风后面，那人沉默。
萧冥河抬头看了眼窗外，一辆马车从下面长街里走过。
是贾万金……
皇宫。
周帝寝宫外围着一众御医，萧灵到时那些御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面色惨白，急的原地转圈儿。
除了数位御医，还有皇后顾蓉及她的宫女彩碧。
听到消息的几宫妃子也都聚到旁边窃窃私语，其中就有玉芙宫的楚离洛。
这会儿那些御医看到萧灵，当即恭身施礼，几宫妃子也都瞧过来。
萧灵看都没看他们，径直走到殿门处，“皇嫂为何不进去？”
顾蓉见是萧灵，凄楚眼眸上还挂着泪珠儿。
彼时她叫人查过，外面那些关于萧冥河的传言都是眼前这个小姑子找人干的，这让顾蓉震惊之余对萧灵有了不满。
眼下周帝在里面生死不明，顾蓉暂时没心情与萧灵探讨这个，她只想知道周帝能不能死，若能死，一切尘埃皆落定！
她儿萧桓宇乃当朝太子，皇上驾崩，太子登基天经地义，“皇妹来的正好，皇上下旨谁都不许进去，本宫也只能在这里等……”
萧灵担心周帝，不等顾蓉说完话直接推门。
殿门在里面被人插上门闩，她想进去，可想到皇兄必是不想让人知道里面的情况才会把人都留在外面。
她一时犹豫，不远处又有人闻讯赶过来。
老皇叔，萧彦。
周帝吐血的消息根本瞒藏不住，这等大事萧彦一定要来探探虚实。
御医们又是一通叩拜，萧彦在伯骄的陪同下急步走去殿门，神情尽是担忧，“皇上如何了？”
萧灵跟顾蓉同时回头，却是顾蓉回话，形容憔悴，“李院令在里面为皇上诊治，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都不清楚。”
萧彦一直盼着周帝死。
哪怕周帝一死他们即将面临太子登基的困局，那也好过被周帝心心念念的惦记。
尤其这个人还惦记了他们十八年之久。
而且他在来时路上连太子登基的对策都想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周帝升天。
“不清楚怎么能行？”
萧彦看了眼站在顾蓉旁边的萧灵，心下一动，“萧灵啊，把门叫开，本王与你一起进去。”
整个大周谁不知道周帝最宠萧灵，这会儿由她叫门最合适，叫的对与不对都不要命。
萧灵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位老皇叔的意思，但是没有拒绝。
“里面的人听着，贤王殿下到，还不快把门打开！”得说萧灵于众目睽睽之下变了声调，着实叫萧彦措手不及。
哪怕顾蓉都没想到萧灵竟然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坑害贤王而面不改色。
“李世安！端荣公主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再不开门是不是不想活了！”这玩意谁不会！
顾蓉，“……”皇家的脸皮真不值钱。
就在这时，里面传出细碎的脚步声，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萧彦急忙蹬上台阶，萧灵一溜烟似的钻进去之后，‘啪’的一声将殿门关紧，要不是萧彦躲的快，高挺的鼻骨就断了！
幸而下一刻，李世安将殿门重新拽开，恭恭敬敬侧过身，“皇上有旨，宣贤王殿下进来。”
正待顾蓉想要跟进去时却被李世安拦在外面，“皇后娘娘稍候，皇上只准贤王和公主殿下晋见。”
没等顾蓉来得及朝里面瞄，李世安已将殿门关紧。
看着紧闭的殿门，又想到萧灵之前做的事，顾蓉神色微寒，遂将彩碧叫到身边，“快将太子找过来……”
“是。”彩碧得令转身离开。
不远处，几宫妃子也都看到彩碧离开，窃窃私语。
楚离洛虽在其中，却没说话……
寝殿里，萧灵先行走进内室，但见御医院院令李显坐在床边为周帝诊脉，下意识放轻脚步，“皇兄……”
萧彦也跟着走进来，伯骄则被李世安留在外面。
这会儿李世安从后面走到床榻旁边，“皇上，端荣公主跟贤王殿下来了。”
床榻上，周帝面色苍白躺在那里，双目微阖，在听到李世安传话后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李显。
李显移开扣在周帝脉搏上的手指，起身后拱手，“皇上无碍。”
一语闭，萧灵当即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笑容，“李显，你说皇兄无碍，就是皇兄身体康健？”
“回公主，是。”李显恭敬回道。
萧彦虽然在心里狠狠惋惜，但表面上还是表露出关切神色，“李显，皇上龙体可马虎不得！”
“贤王殿下放心，微臣敢以性命担保，皇上龙体并无不妥。”
好特么可惜！
萧彦捋着白须，神情舒缓走过去，“皇上可把老臣吓死了！”
遗憾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