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翼拿不出证据,他甚至不知道北越细作到底是谁。
雪姬嘲讽冷笑,“凭你红口白牙,就要我相信姐姐不是你所杀?”
狄翼挺直腰板坐在石头上,双手握膝。
他面色肃然看向苏玄璟,白须在风中微微飘荡,“本帅所言乃所我知,再不能多,你若信便若,你若不信,本帅也实在拿不出证据证明杀你父母者另有其人。”
雪姬身侧,苏玄璟自坐下伊始到此刻,一字未语。
“玄璟,你莫听他胡诌,他根本就是在推卸责任!什么北越细作,我虽从未见过先帝,可也有耳闻,先帝厉害,眼睛里该容沙子的时候能装下得沙漠,容不下沙子的时候便一粒也觉得硌的慌,你说那细作连先帝都拿他不住,谁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狄翼另一侧,萧臣看向雪姬,“桃芯跟纪郎中绝非本王所杀,又不是血雁门,那会是谁?”
雪姬冷哼,“你说不是你杀便不是你杀的?”
“姬娘,当真有细作,真当……”
温宛也很想让雪姬相信看起来确实匪夷所思的事实,不想她才开口便被苏玄璟截断。
“我有天杼齿轮图。”苏玄璟突兀开口。
狄翼跟萧臣皆震,哪怕温宛都愣了一下。
苏玄璟清眸如潭,看向萧臣,一字一句,“你不知道?”
“本王不知。”萧臣的确不知道苏玄璟有天杼图的事。
“赫连泽没有告诉你?”苏玄璟冷冷看向萧臣。
萧臣摇头,“本王知赫连泽找过你,却不知你们的交易……也是天杼图?”
苏玄璟再次陷入沉默。
之前他在把天杼图交给赫连泽时,就是想通过赫连泽的嘴,把消息传到萧臣耳朵里,引狄翼朝他下手。
结果小姨被抓,他理所当然怀疑这件事是萧臣做的!
再后来自己身世被曝出来,除了狄翼,谁知道!
可如果萧臣不知道自己有天杼图,亦没抓走小姨,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做这些事的人,又是谁?
苏玄璟身边,雪姬从未听苏玄璟提过天杼图,“玄璟……”
苏玄璟知道该给雪姬一个交代,便将自己回过紫竹林的事和盘托出,“那次回去,我便得了父亲留下来的天杼齿轮图。”
这一刻,雪姬沉默了。
真的有天杼图,真的有……
萧臣听懂了苏玄璟的意思,“你知狄公未死,所以想以天杼图逼狄公现身?”
“我做到了,不是么?”苏玄璟看向狄翼。
萧臣纠正,“被你逼出来的人,是北越细作。”
苏玄璟再次沉默,他知道,如果萧臣刚刚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北越细作,当真存在。
如果狄翼没有杀了他的父母,那么杀他父母的人,定是剩下唯一知情的北越细作。
“真的有……北越细作?”苏玄璟终是转眸,目光落在温宛身上。
他纵然不愿意相信这十几年恨错了仇人,可悬崖勒马,倘若明知仇人有可能另有其人,他却执意要狄翼的命,岂不愚钝!
看着苏玄璟近乎乞求跟渴望的目光,温宛正视过去,“真的有。”
直到现在,温宛都还在想前世种种。
所以前世今生,苏玄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听到温宛肯定回答,苏玄璟终是抬头,看向狄翼,“狄公敢发誓否?”
“本帅敢以陇西安危发誓,你父母绝非本帅所杀,北越细作之事也绝非杜撰,若有一句虚言,便叫北越铁骑踏平陇西。”狄翼抬指举过头顶,言之凿凿。
这一刻,雪姬也沉默了。
谁人不知狄翼将陇西看的极重,将大周国运看的极重。
他敢这样发誓,雪姬内心震撼无法形容。
何况洛千重那里真的有天杼图……
苏玄璟点头,“真假与否,且看你们所说的那个所谓北越细作,是否真的存在。”
“此事须你相帮。”
萧臣直面苏玄璟,“桃芯跟纪郎中的死让本王相信,那个北越细作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他看似在帮本王,实则是朝你下手,除了想得到齿轮图,他应该知道你是洛千重的孩子,斩草须除根,他害怕你了。”
萧臣身边,温宛看到苏玄璟垂在袖子里的手一直没有露出来,便知他在隐忍。
到底经历过一世,与苏玄璟做了一世夫妻。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一定在懊恼自责。
他不允许如他那般睿智跟聪明的人,竟然会恨错了仇人!
这是何等过错!
又错了太多年!
“魏王殿下说笑。”苏玄璟抬头看向萧臣。
萧臣以为苏玄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本王以为他们初时抓雪姬入紫竹林应该是想试探你……”
“苏某所言‘说笑’二字,是想告诉魏王殿下,倘若那细作当真是杀我父母真凶,我便不是相帮于你,我当揪出此人,为父母报仇血恨,这也是苏某该做之事。”
听到苏玄璟如此解释,萧臣终于呼出一口气,“不管怎样,本王感激。”
天已大亮。
苏玄璟与萧臣都觉得此时最该做的事便是各自折回皇城,且不被任何人发现,以免打草惊蛇。
萧臣正有意思,便与狄翼及温宛离开。
离开之前,温宛想与苏玄璟说些话,可又觉得时机不对。
她看到苏玄璟依旧坐在那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一动不动,被笼在袖子里的手由始至终没有露出来。
“宛宛。”萧臣扶着温宛。
温宛收回视线,与萧臣一起下山。
山风再起,秋风扫尽落叶,漫天凄凉。
雪姬突然落泪,“怎么会不是狄翼……这不可能!”
“当年我血雁门翻遍整个紫竹林就只在坟墓土里找到那小半块磕碎的挂件,除此之外再无线索,后来……后来经多方暗查,方知那挂件出自陇西狄国公府,且是狄国公府里暗部头首的挂件,狄国公府暗部就是杀人用的!”
雪姬悲凄跪在地上,身体匍匐下去,哭的泣不成声,“除了他还会有谁!”
坐在石头上静止不动的苏玄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轰然摔倒,一直藏在袖里的手搥住地面,十指染血,掌心早就被抠的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