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叟说那是一个异常艰难跟痛苦的过程。
于他,配药及控制药量须绝对准确,盅神就一只,药多而亡,药少又不起作用,于霍行则更残忍。
盅神在霍行体内,鬼叟只能朝本体用药,每次一点点,循序渐进。
可试想,盅神才多大!
值得一提的是,霍行体内盅神是忘魂盅,盅神无绝对,阴阳盅皆可,但能养出盅神的人绝对不一般。
回到盅患,为了让体内忘魂盅产生死念,作为本体的霍行须不断加重自身药量,那些药能让人产生无限消极跟颓败的情绪,随着药量越来越重,霍行开始出现自残等过激举动,鬼叟不得不将其绑在床板上,每日继续加重要量,直到盅神自爆。
“盅神自爆那刻,霍行也死了。”鬼叟告诉萧臣,他曾试图在盅神自爆之后救霍行,可是药量太重,霍行早无生念。
“盅神自爆……那些身上携带阴盅的盅人也跟着自爆?”这是萧臣从未涉及的领域,他一时无法理解。
“魏王殿下不知盅神威力,千里之外万千盅虫性命皆在它一念之间。”鬼叟唏嘘,“霍行为苍生舍己,吾钦佩。”
萧臣细算,“所以,盅患尽除时父皇已经登基一月有余?”
说到此处,鬼叟眼眶再次湿润,“老朽一直在想,如果没有盅患,如果我没有离开皇宫,先帝不会走的那样早……”
盅患尽除,鬼叟方从秘密的地方走出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先帝驾崩。
鬼叟说他差点就哭死了。
“我知先帝驾崩,偷偷去皇陵复命,再然后便改头换面来了黄泉界,一呆就是二十年。”鬼叟解释,他之所以没有以死谢君恩,是因为他始终有个心结。
他怕盅患卷土重来,他得替先帝守住这江山。
“翁老这些年有没有查过,盅患的始作俑者是谁?”萧臣很想知道。
鬼叟摇头,“先帝有令,那是位不可说的人物,我便不去管他是谁,只要有盅患,我便制止!”
萧臣再一次被皇祖父的人格魅力折服。
前有温御,战幕跟一经三人组冲锋陷阵,后有翁怀松舍命奉君!
这时,鬼叟自桌案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乌金方盒。
萧臣视线落在上面,沉默不语。
鬼叟打开方盒,里面是一团白云。
确切说是一团形似白云的盅虫,名曰云片盅。
“凡是盅皆可寄宿,唯它不同。”
鬼叟看着方盒里的盅虫,婴儿巴掌大小,如絮如雪,蓬松软绵,“它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验证盅神。”
鬼叟告诉萧臣,这是霍行临死之前留下来的东西,若再行难以控制的盅患必要以盅神终结,盅神可遇不可求,一旦出世云片盅必有异象。
“什么异象?”萧臣狐疑开口。
鬼叟也只是听霍行说过,“云片盅会呈现蝃蝀颜色,七彩,光芒如琉璃,时时闪耀。”
就在鬼叟说话时,方盒里云片盅忽然闪了一下,七彩光芒从左到右滑过,之后消失。
鬼叟跟萧臣都有看到。
二人皆怔。
石室寂静,萧臣跟鬼叟两双四只眼睛皆盯在云片盅上,不时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数息之后二人抬头相视,“翁老是不是看到了?”
“好像。”
鬼叟不敢断言,最近总是眼花,“以老朽现在的身份实不方便抛头露面,此物便交由魏王殿下,他日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魏王殿下尽管直言。”
鬼叟阖起乌金盒盖,将其交到萧臣手里。
萧臣接过方盒,妥善收好之后想到一个问题,“本王初寻翁老时翁老便知我身份,为何还要帮我?”
萧臣的意思是自己有心夺嫡,翁怀松帮他便是与其他皇子为敌。
有那么一刻,萧臣想到密令。
鬼叟回答的十分干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别的皇子找过老朽。”
看似敷衍,也是实情。
五个密令者,三个已知,一个叛徒,萧臣相信鬼叟如果是密令者也一定不是叛徒,剩下就是密令发启者。
他觉得鬼叟应该不是,皇祖父曾让翁怀松告老还乡。
萧臣没有再问,带着云片盅离开。
良久,鬼叟把手伸到案台下面叩动机关,石室另一端忽然发出低沉的轰隆声,鬼叟背后,一道石门缓缓开启。
大抵有石门的地方,后面别有洞天,这道石门后面没有,只有凹下去的一道石槽,石槽大小仅供一人背靠石壁站在那里藏身。
此刻石槽里就藏着这么一个人。
鬼叟起身走过去,略俯身形,“老皇叔。”
石槽里,某位年过五旬的老王爷丝毫未动,一双眼睛却是落在鬼叟身上,眼神各有不同,那只杏仁眼闪亮如星,星眸含怒,另一个桃花眼虽怒亦笑,邪魅惑人。
不管哪只眼睛,都充满嫌弃,“把本王关在这里你是何居心?”
鬼叟不与其争辩,“老皇叔辛苦了。”
“辛苦不觉得,就是觉得本王已经死了。”萧彦终于动了动,迈一步走出石槽,黑色锦缎的长衣,头上青丝如瀑。
比起鬼叟,哪怕比起先帝当时的年纪,能这么老还不长一根白头发,着实叫人嫉妒。
鬼叟看着萧彦从石槽里走出来,坐到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恭敬上前,“老朽有一事不明。”
“除了皇兄为何会把密令传给本王,别的都可以问。”萧彦好意提醒。
“单单是贤王殿下查出老朽身份,足以证明先帝英明。”鬼叟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先帝为何指定魏王殿下继承正统?”
萧彦,“……”大意了。
“翁老不知?”萧彦来了句反问。
鬼叟抬头,一脸疑惑看过去。
时间好不经用,抬头已是半生。
见鬼叟不语,萧彦指了指旁边一个石墩,“搬过来。”
鬼叟转身,着实费了一番气力才把石墩推到萧彦跟前,然后就见萧彦抬腿把两只脚踩到上面,膝盖平直弯曲,萧彦顺势将臂肘搥在膝盖上,以手托腮,坐姿相当舒服,“当年良太妃产下的到底是子,还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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