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被父母迷晕送到皇城姑母家里,姑母半个娘,过了那段想楚倦想的要发疯的日子之后姑母经常开导她。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奔能有几个好下场?你莫要看你们现在爱的轰轰烈烈,可当你们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就知道爱情真的不能拿来当饭吃,在柴米油盐面前爱情不堪一击。’
‘姑母现在残忍把你们分开,未必就是葬送你们的爱情,或许到了某一天,你会感激姑母这样做,至少没让你跟楚倦走到因为生活琐事争吵不休的地步,许多年过去以后你们彼此在对方回忆中都是最纯粹的样子……’
后来她在姑母家呆到十五岁,十五岁的某一天她跟丫鬟出门遇到温谨儒。
是雨天,她被从对面小跑过来的温谨儒撞到,直接扑进这个男人怀里,虽然后来温谨儒说他已经站在那里,是自己头也不抬撞上去的,可那会儿瓢泼大雨谁在乎这个。
她只记得温谨儒把伞给了她。
再后来,温谨儒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姑母家所在,登门提亲。
那场面,把姑母都给吓一跳。
十八箱彩礼,御南侯夫人亲自出面!
要知道,那时姑母家虽殷实可也就是普通商户,姑母给她物色的人选多为门第相当的商户家的儿子,谁成想她摇身一变成了凤凰!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姑母喜极而泣与她说的一句话。
‘珍儿,从今往后你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
姑母这句话她自嫁给温谨儒之后马上就体会到了。
自己的夫君是翰林院编纂,公爹是大周朝赫赫有名的御南侯,公婆是一品诰命夫人,她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每个人都高看她一眼,那种感觉一度让她觉得是做梦。
与温谨儒成婚之后,她就跟许多出嫁后的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孝敬公婆的事儿她没做什么,主要是侯府里无甚规矩,连晨起请安都没有,公婆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见面的时间都很有限,
说起教子,她嫁进御南侯府三年无所出,她着急,姑母也着急,生怕温谨儒会另娶。
好在温谨儒从来不提此事,公婆更是不提。
偶有一次风雪天他们从天慈庵求子回来的路上捡到温弦,她当这是菩萨的恩赐于是带回来细心养着,没想到隔年就怀了温君庭。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招弟了。
在李氏心里,因为有了温弦,才有了温君庭。
“夫人在想什么?”
桌案后面,温谨儒翻看好几页书卷,但见李氏不似平时那般问东问西,好奇抬头。
李氏收神,看向温谨儒,“妾自嫁入御南侯府将近二十年,老爷可有对妾不满意的地方?”
温谨儒微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老爷就说有没有。”李氏不依不饶道。
温谨儒听罢搁下手里书卷,身体转向李氏,“我与夫人这些年,夫人有没有特别不能忍我的地方?”
李氏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老爷不思进取,打我嫁进来老爷就在翰林院,如今还在翰林院,那时我与姑母都觉得老爷日后必定能飞黄腾达呢。”
见李氏说的那样认真,温谨儒笑了,“夫人可曾因此嫌弃我?”
“那倒没有。”
李氏说心里话,“老爷写了一手好字,这些年在翰林院也做到了大学士,就算方向不对那也是厉害的。”
温谨儒笑而不语,抬手去摸李氏眼角皱纹。
李氏脸一红往后躲闪,“这里是书房你做什么?”
“夫人老了。”温谨儒说了句李氏最不爱听的话。
李氏羞愤,“妾知道自己老了,明个儿就去让媒婆给老爷找个年轻的!”
“要说我真有不能忍的地方就是夫人这张嘴,说话又急又快,快到脑子都不过一下,为夫要年轻的做什么?有夫人一个在我耳朵旁边叨叨叨叨我已经很头疼了,再来一个我不得烦死。”温谨儒难得调侃,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好笑。
李氏委屈,“老爷不是不能忍么!”
“忍之不能忍,方可能之不所能,要不是夫人这些年对我的磨练,我如何在喧嚣嘈杂的牢房里还能静下心来修书,夫人大恩,为夫没齿不忘。”温谨儒说的一本正经,就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李氏心情好了许多,“老爷还要在这里看书?”
“我也可陪夫人一起回房睡觉。”
温谨儒正要起身时把李氏羞的直接站起来,“谁用你陪,老爷忙着,妾走了!”
李氏行至书房门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老爷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我们……”
“什么?”温谨儒抬头,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
李氏觉得自己太可笑,大把年纪心里净想些乱七八糟的,“老爷别看太晚,身体要紧。”
“夫人说的是。”温谨儒朝李氏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翻书。
李氏走出书房时转身将房门轻轻带紧,她透过窗棂看到屋里那抹身影,莫名心安。
同样一片夜空,墨园里御南侯府三小只正在吃吃喝喝。
夜里比白天凉爽,三小只直接把吃食拿到梨树下的石台,三人坐下来,吃的吃,喝的喝。
温少行最喜欢吃灌汤鸡,虽说金禧楼大厨的手艺比祖父差了些,可这大晚上的,他也不好把祖父叫起来给他做鸡吃。
“阿姐,我最喜欢吃的鸡翅膀为什么会在你嘴里?”温少行也就抬头赏个月的功夫,被温宛夺了食。
温宛瞧了眼瓷碗里的灌汤鸡,“你不知道鸡有两个翅膀吗?”
温少行幽幽看了自家阿姐一眼,拿起筷子把碗里的灌汤鸡翻过来,还没等他收筷,视线之内温君庭直接把另一个鸡翅膀夹过去,搁到自己碗里。
温少行,“……君庭,你也喜欢吃鸡翅膀?”
“嗯。”温君庭左手夹着鸡翅膀,右手倒酒,然后端起酒杯自饮。
温少行噎喉,扭回头看,别一根鸡翅膀被自家阿姐啃的七零八落扔在石台上。
“阿姐,你知道这几天有好多人到睿亲王府提亲了吗?”温少行夹起落在温宛碗边那几根还没被啃干净的鸡骨头,嗦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