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臣的怀疑没有任何依据,但依照秦熙战功簿上记载,他虽大小战功无数,但至关重要的飞升都与梁国有关。
温宛联想到礼部甄泽,也觉得秦熙与梁国之间关系远非表面上看起来是死敌。
“王爷可以叫黄泉界的人去查。”
温宛说话时管家自外面敲门,送进来一壶茶跟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简单插曲,萧臣开口,“黄泉界那里我有打招呼,梁国那边的人我亦在接触,过几日应该有结果,”
“那就好。”
书房里忽然就安静下来,温宛发现除了正事,她与萧臣竟然无话可讲。
那是独属于温宛的安静,萧臣很忙。
他在给温宛倒茶,推过去之后又将装着小点心的盘子朝她面前推了推,“夜里凉,宛宛你喝茶暖身,还有这盘点心,这是豌豆黄,制作过程可麻烦了,得先把豌豆泡到酥软,清水漂洗再拿去煮到开花,然后撵碎,过滤之后变成浓稠糊状,加糖水继续熬到成堆再倒进模具里放凉,再拿出来……”
见温宛拿起一块豌豆黄,萧臣突然闭嘴,眼睛看着温宛,神情自然而然紧张。
温宛咬了一口,搁回瓷盘。
“怎么样?”
“没放糖。”如果不是教养不允许,温宛很想把嘴里那一口吐出来。
萧臣脸色微变,强装镇定,“新请的厨子,啥也不是!”
“王爷要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温宛不想没话找话,尤其也找不到什么话。
萧臣本想说些什么挽留,脑海里忽然想到司马瑜的告诫。
千万不要招人烦。
对于一个不喜欢你,但也不讨厌你的女人,想要她喜欢你并不难,只要拼命的,默默的对她好。
司马瑜以己为例,当年他遇到发妻的时候发妻还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于是他就以朋友的身份与她交往,想到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对她好,亲手帮她做葵水袋这种事他都做过,但是对于这种好他没有刻意张扬,而是叫少女自己发现。
整整一年,过程那个辛酸啊,几乎是跌倒又爬起来,反反复复,终于抱得美人归。
萧臣不明白,司马瑜既然那么爱自己发妻,后来是怎么变的。
司马瑜说那一年,他喜欢上了追逐,跟征服……
苏玄璟无疑是聪明的,那种聪明藏在骨子里头。
所以他猜到的事多半都是事实。
如果将沈宁跟戚沫曦送进天牢只是开胃菜,那么真正的主菜已经在锅里炖着了。
东市光德坊西南有一座府邸,那座府邸看起来没有特别之处,若一定要找出特别,便是俯瞰,那座府邸与安定坊东北方位的秦府错位相连。
两坊之间有隔墙,墙外是宽阔大街,街头商铺林立,白天十分热闹。
这座府邸的主人正是萧昀。
书房里,萧昀听到暗阁里传出声音,抬手叩动机关。
暗门开启,一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
老者白发如银丝,剑眉英挺斜入鬓角,黑目细长,其间蕴着难以形容的锐利,身材魁梧甚至比温御还高出半头。
大周朝武将里,论长相看温御,论身材看秦熙。
虽然温御不服,声称自己还能再往上窜一窜,奈何十几年过去了,温御一直也没窜上来。
“秦将军坐。”萧昀对眼前老者恭敬道。
秦熙走到案前落座,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出几分沉稳,背脊挺拔,身上自带冷傲孤清的气场。
萧昀端茶过去,“大理寺十二卫首上官宇已经找到孙清,还有孙清的母亲被人暗中下毒导致神志有些模糊,这样看来,戚沫曦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
茶水应该是被放了些许时候,杯中没有热气,温的。
秦熙接过茶杯喝一口,萧昀这才坐下来,“沈宁的案子有温弦垫底,怕也打不出什么水花,而且咱们的人看到昨夜景王与宋相言一起走出天牢,有说有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夫从未没想过萧臣会有一日阻碍到四皇子。”秦熙落杯,面目肃然。
萧昀也想不通,“为何温御会选择萧臣,只因为温宛喜欢他?”
“世人皆道温御鲁莽,可是鲁莽的人不会战无不胜,直至封侯。”秦熙的表情里看不出情绪,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他固然有先帝宠爱才会平步青云,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摔下来自然有他高于常人的处世经略。”
萧昀微微颔首,“将军以为,我们是否在沈宁跟戚沫曦的案子上加注砝码?”
“四皇子觉得,老夫叫你动沈宁跟戚沫曦的目的何在?”
萧昀眉头微蹙,“震慑跟警告。”
萧熙笑而不语,摇头。
萧昀想了想,“将军想折温宛羽翼,两个案子若细究,宋相言难辞其咎,如今御南侯府最能蹦跶也最有威胁的只有温宛。”
“温宛?”秦熙轻嗤,“温御的这条血脉的确厉害,可还没厉害到老夫花心思去对付她。”7K妏敩
萧昀不解,“如果不是对付温宛,那……”
“老夫在试探宋相言的底线跟能耐,进而决定接下来的案子要不要在大理寺审,或者说,要不要由宋相言主审。”
“什么案子?”
秦熙又一次端起茶杯,浅抿后幽幽说道,“温御,包庇麾下副将投敌叛国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秦熙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温御……
立春过后,一元复始,春风骀荡。
说起这春风,今晚刮的特别大,锦堂的窗户被风鼓动的嘎嘎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吹开。
屋里炕上有一矮桌,桌上燃一蜡烛,蜡烛上的火苗扑簌闪烁,忽明忽暗。
温御独自坐在桌边,手里握着朱笔认认真真写字,一笔一画都将他的书法造诣展现的淋漓尽致。
忽的!
内室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温御抬头瞬间直接将桌上宣纸倒叩!
“在写什么?”浑厚的声音幽然响起,战幕进门时摘下斗篷上的毡帽,眼睛直接盯住那张倒叩的宣纸。
温御震惊,“军师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