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程芷冷眼看向周帝,神色中尽是鄙夷嘲讽跟深深的不屑。
周帝气到疯魔,“程芷,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臣妾没什么不懂,以皇上的智慧若不想立臣儿为太子,破‘遗诏’之局一百种方法,可你偏偏一种都不用,不断诱臣儿入夺嫡之争给密令者希望,一遍遍以臣儿为诱饵设局,归根结底是皇上心魔作祟,是你自己不甘心!你把对先帝的怨恨转移到密令者身上,你隐忍十八年也要一个一个把他们都抓住的目的,也绝不是因为大周朝的根基跟国运,而是你想向先帝证明你自己!”
“朕乃天子!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周帝看着贤妃那又锐利的,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睛,怒声高喝,愤怒到了极点。
程芷毫不畏惧看向眼前帝王,眼中是无比的蔑视跟冷漠,“你这个卑微的,可怜虫。”
“程芷,你活腻了!”周帝眼中蕴出滔天杀意,那种被人窥探到内心的尴尬跟羞怒让他恨不得将程芷烧成灰烬。
程芷肺腑隐痛,额头已经渗出细密汗珠儿,喉咙里有腥咸味道涌溢出来,“过犹不及,皇上不许寒棋退亲,是想逼密令者想出解决办法,可皇上在臣儿坐牢时杀了他的母妃,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周帝一直都不知道,在他眼里懦弱又胆小的程芷,有朝一日也会说出这样尖酸刻薄又让人无力反驳的话,“你想去护国寺?”
“臣妾想为臣儿祈福,盼他有惊无险。”
“朕、准!”
看着龙案后面因为愤怒满脸通红,额头青筋都迸跳起来的周帝,程芷神色渐渐平静。
半晌后,她开口,“皇上,保重。”
程芷恭敬施礼,之后转身。
“贤妃,既然你想入护国寺,就别再回了罢。”
程芷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不在乎。
“也别再见萧臣。”
程芷停下脚步,背对周帝,“如果不是有我这样懦弱的母亲,臣儿也不会娶寒棋为妻,如今我又有什么面目再见臣儿。”
待程芷离开御书房,李公公急忙跑进来。
视线内,周帝双手叩在龙案上,身体不可控制的微微震颤。
“皇上……”
“朕要你亲自送贤妃入护国寺,打点一切。”
李公公恭身领旨,“老奴这就去办!”
御书房内,周帝在李公公离开后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坐在龙椅上。
脑海里,贤妃的话如同魔咒般一遍遍回响。
原来他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向父皇证明呵……
昭纯宫内,李公公带着几个小公公替贤妃收拾必备行李,之后护送贤妃与清芙去护国寺的事不肖半个时辰传遍整个皇宫。
甘泉宫里,温若萱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磕瓜子。
自御南侯府回来她就没干过别的,萧奕还活着这事儿当然是好消息,可又是谁这般处心积虑将萧奕之死嫁祸给宛儿?
御南侯府只怕不能在这场夺嫡之争中独善其身了。
除了这件事,还有另一件事也让温若萱百思不解。
七天前,她从秋晴端进来的糕点里吃出一张字条,是贤妃笔记。
‘臣儿知道本宫最喜欢的,是哪株盆景。’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温若萱都不明白贤妃因何要费如此周折把它塞到自己吃的糕点里,就在两天前,她与秋晴路过御花园时看到贤妃,贤妃也刚好看到她,还没等她上前询问,贤妃转身就走了,那神情仿佛看到瘟神一样不待见。
“皇上叫李公公亲自送贤妃到护国寺?”温若萱蹙紧眉头看向秋晴,狐疑问道。
秋晴点头,“奴婢打听到是贤妃主动去的御书房,打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李公公直接就去了昭纯宫。”
“这都什么事儿!”温若萱这辈子也算识人无数,偏偏就看不准萧臣母子,一个两个的都把话憋在心里头。
“奴婢也觉得奇怪,魏王殿下身陷牢狱,贤妃怎么就去护国寺了呢。”秋晴特别不理解。
温若萱越想越没头绪,继续磕瓜子。
即便如此,她总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离开皇城的马车里,贤妃再也控制不住吐了一口血,血吐在一个装满陈旧棉花的布袋里,袋子里面隔着一层油纸,里面的血迹不会渗出来。
“娘娘!”
嘘-
贤妃抬指作了噤声的动作,清芙抹泪。
“本宫没事,只是连累你与本宫一同到护国寺受苦。”贤妃虚弱倚在车厢里,朝清芙伸出手,“别怪本宫。”
“奴婢不怪娘娘,只求娘娘快点好起来!”清芙紧紧拉住贤妃的手,小声低泣。
贤妃无奈苦笑,她知道此行无归途,所以早将自己想说的话藏在盆景里且与宸贵妃打过招呼,或许宸贵妃现在不明白那张字条的意义,但以她的智慧,事发之后自会明白。
至于为何要激怒周帝,为何一定要来护国寺也不过是想见一见温御。
贤妃深知周帝一直暗中监视自己,十八年来从无间断。
可温御不知道。
她得让温御知道!
一来比起皇宫,护国寺里周帝眼线相对少。
二来就像两个想要私奔的情人,比起男子不知道女子周围有人盯暗哨的情况,自然是男子知道女子周围有人盯暗哨,更容易成功。
至于温御能不能想到来见她,若温御是密令者,应该想得到……
夜里,温宛牢房又多出许多东西,大到浴桶,小到胭脂水粉,无一不缺。
要说送浴桶的戚沫曦也是有才,除了浴桶,她来时把沈宁一并叫过来陪温宛打马吊,本来她叫了她哥过来凑人头,奈何戚枫临时有事没来。
最后还是温宛提议叫萧臣过来凑数,这才成局。
大半天,萧臣非但一局没赢,不时还要忍受沈宁跟戚沫曦明里暗里嘲讽。
二人临走时生怕萧臣会赖在温宛牢房里,刻意把萧臣拉回自己牢房且叫狱卒上锁之后,这才安心离开。
牢房里,有狱卒送来饭菜,温宛那份依旧出自金禧楼,萧臣则是普通牢饭。
虽说打马吊纯是靠本事赢钱,温宛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再有本事也敌不过三打一,于是主动拿过去一盘菜,“钱财乃是身外物,王爷别放在心上。”
萧臣不禁抬头看过去,眼睛里有了光彩。
温宛仿佛意会到什么,忽然沉默。
“宛宛?”
“沉默是金,我在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