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到大,义父告诉她做事最忌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有时候因为犹豫错失的良机可能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
即便如此,寒棋在喝茶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位故人,不算很熟悉但在于阗时经常会看到。
茶尽,寒棋落杯。
“落汐,陪我到外面走走。”
见寒棋起身,落汐本想去拿斗篷却被制止,“不需要。”
房门开启,凉意陡袭。
寒棋不禁打个哆嗦后迈出门槛,落汐随在其后。
永宁殿外寂静无声,寒棋踩着雪走在院子里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听着脚下传来吱吱踩雪的声音心情莫名愉悦。
寒棋抬手,飘散的雪花落在掌心,她看着它融化成水觉得十分神奇。
第一次看雪的少女怎么可能不兴奋!
义父,我就任性这一回。
小腹传来剧痛,视线渐渐模糊。
寒棋倒仰时,漫天雪花落入眼帘,洁白如玉,美不可言。
“公主……公主!”
自有景王这座靠山,温弦对问尘赌庄的打压愈演愈烈。
她非但抢回温宛离开前抢走的金主,又朝问尘赌庄的老主顾下手,太子府司南卿曾找到温弦,劝她适可而止,但景王对于温弦的做法无限纵容。
好在宋相言也不是吃素的,忍无可忍直接让十二卫带着封条封了伯乐坊,原因是大理寺接到密报,怀疑伯乐坊内有逃窜多年的在逃犯,他要审,挨个审。
双方僵持之后,景王出面答应宋相言,只要问尘赌庄及温宛不再招惹温弦,温弦大人大量,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宋相言点头同意,至此温弦才算消停。
非但如此,景王还朝伯乐坊注了些银钱,声称以后若有谁敢找伯乐坊麻烦就是找他宁林麻烦。
温弦感动之余对自己的魅力有了莫大自信。
她在等温宛回来……
夜深,朔城东南一间民宅。
一直没有暴露身份的郁玺良忽然出现在那日茶馆说书人面前。
房间里灯火如豆,说书人正在吃饭。
“要不要一起?”
很明显,说书人并不意外郁玺良的到来,并且给他准备好了碗筷。
桌上一盘量足的酱牛肉,一坛女儿红。
郁玺良坐下来,毫不客气提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上次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旧年历天武四十七年。”说书人端起碗,二人对饮。
郁玺良搁下瓷碗,“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出现在茶馆第一晚。”
说书人长相斯文,眉清目秀,可郁玺良知道这不是眼前之人本来面目,“帮我办件事。”
“说。”
郁玺良倒酒,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萧奕。
“尸体我带来了,帮我易成这个样子。”
说书人举起碗,“什么时候要?”
“明晚。”
“成!”
没有任何疑问,说书人直接答应郁玺良的要求。
两人吃肉、喝酒,没有闲话家常,没有共忆往昔,酒尽菜空,郁玺良自宅院离开。
这世上能让郁玺良如此信任的人不多,大周朝三大名捕之一,素有千面佛之称的花拂柳算是其中一个……
行馆,萧臣房间。
萧奕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盘清蒸的石锥鱼。
他掀紫衣华缎,优雅坐到桌边,将鱼搁到桌面,拿起盘上摆好的竹筷开始挑拣鱼刺,“七弟打算何时与我托个底?”
床榻上,萧臣缓缓坐起身,“就现在。”
“玉布衣通过万春枝传给本王几次十分关键的消息,出自你手?”萧奕夹起一根鱼刺搁到桌上,邪魅眼波瞥向萧臣。
“是。”
萧奕指间微顿,继续道,“‘宿铁案’跟‘私兵案’害的本王与太子两败俱伤,出自你手?”
“是。”
萧奕一根一根夹鱼刺,“本王的舅舅让陈留王力证邢风岩无罪,本王欲救他出来收为己用,可他在天牢自尽了。”
“是我威逼。”萧臣微微沉吟。
萧奕停止挑拣鱼刺,目光盯着盘中那条石锥鱼,声音冷沉,“本王待你如手足。”
“待萧昀亦是?”
萧臣直视萧奕,“三皇兄早被封王没有夺嫡资格,想要称帝只能另辟蹊径,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最好的途径,九位皇子中唯萧昀母族无权势,性格又懦弱,从表面上看三皇兄选萧昀很合适,可皇兄看看我。”
萧奕抬头,他看着坐在床榻上的萧臣,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出萧臣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深邃如潭,根本望不到底。
两兄弟相视数息,萧臣开口,“我尚且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逆来顺受,萧昀就是?”
“你在挑拨。”
“陈述事实而已。”萧臣轻吁口气,“皇兄或许不信……”
“不是或许。”
萧奕继续挑拣鱼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本王不妨与你说句心里话,称帝之心我从始至终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一直都有。”
萧臣不语,由着萧奕继续道,“道理你我一样,与其委曲求全苟延残喘自保,不如拼一个权倾朝野,既能护住自己又能护住母族。”
这让萧臣有些意外,“只差一步?”
“本王母妃是晋国郡主,称帝恐会动摇大周根基,本王可没忘记自己是大周皇子这件事。”萧奕搁下竹筷,“本王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谨慎就能把石锥鱼的鱼刺一根一根挑拣干净,可是每条鱼都不同,保不齐哪条鱼身上就长了倒刺,根本挑不出来。”
眼见萧奕起身想要离开,萧臣忍不住轻唤,“三皇兄!”
“本王虽然没有看透你,但与四皇弟相交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心里有数。”萧奕离开前告诉萧臣,前事不计,接下来的路各凭本事罢。
同在行馆,温宛吃过晚饭后去找紫玉,刚好在她房间里看到温君庭。
于是特别善解人意的温宛选择一声不吭蹲在窗户底下,直到被温君庭发现。
为免紫玉尴尬,温君庭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只朝窗户底下看一眼,转身离开。
温宛心领神会,悄悄跟着温君庭的脚步把他堵到行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