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臣此番离开天牢,直奔黄泉界。
自平雍坊客栈入黄泉界,再入密室,绮忘川正在镜前乔装。
她是黄泉界的阎王使,里里外外的事多由她出面,而她之所以能成为阎王使,多半有功于她的易容术。
千面观音这个名号,她不用很久了。
“王爷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里?”铜镜前,绮忘川正细致朝额下黏胡须,一根一根,妥帖自然。
萧臣坐到桌边,“羽针。”
绮忘川闻声扭头,耄耋老朽的脸上露出惊诧,“王爷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羽针?”
“换个地方住而已,不算什么特别时候。”萧臣的确是来拿羽针,每月初七之前玉布衣要用,再有一个时辰便是初七。
绮忘川有些好奇,握着一把假须走到桌边,“通敌卖国是死罪,我以为王爷此来是为打听对照笔记那四个人的秘辛。”
“哪怕四人都针对本王,这件案子本身也会翻过来,时间问题。”
毕竟大周朝与晋国书信往来,最快也要十天。
萧臣想到那夜温宛临摹兵道手札为,眸色略深,“只是现在本王想换个玩法。”
绮忘川黏着手里胡须,看似苍老无神的眼睛动了动。
“王爷找了歧王。”
萧臣不可置否。
见萧臣没有往下聊的意思,绮忘川直接回到铜镜前,将三枚羽针搁到桌上,“羽针能救人也能害人,王爷给什么人之前,最好了解清楚。”
萧臣取过羽针,“多谢。”
待其离开,绮忘川未动,仍坐在桌边一根一根黏胡须。
萧臣找了歧王,这是想借歧王入局?
这下可有好戏……
自黄泉界离开,萧臣赶去金禧楼。
他很清楚自己跟玉布衣稳定又牢固的关系是靠什么维持。
威逼,利诱。
若然这两样不在,萧臣觉得玉布衣做梦都会想弄死自己。
并非萧臣不相信玉布衣。
只是有时候,我们连自己都未必尽信。
金屋里,玉布衣搬把椅子坐在密道石门正对面,望眼欲穿。
羽针对他很重要,一枚羽针一千两,他每个月都要用三枚。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羽针是他拼命赚钱的唯一动力。
现在也是。
哪怕登上富豪排行榜,哪怕日近斗金,可他时刻都能感受到被贫穷支配的恐惧,甚至会在梦里惊醒。
没有钱,他买不起羽针。
玉布衣的面容藏在阴影里,他静默看着纹丝不动的暗门,终于有些沉不下来。
“萧臣,你要再不把羽针给本食神送来,我可要生气了。”
“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除了你没人能从黄泉界买来羽针,那你倒是把羽针拿出来啊!”
“……”
“萧臣啊萧臣!你平时动不动就威胁本食神,让我尽失?今日你要不把羽针给我拿来,我打到你失禁!不听你的就会受难?不拿羽针我叫你受死!”
玉布衣正骂的欢实,忽觉后颈刮过一阵小凉风,冷飕飕的让他忍不住哆嗦两下。7K妏敩
他回身,背后明璃窗纹丝未动。
就在玉布衣转回来想要继续时,恍然发现金石玉桌上多出一个檀木盒。
那盒子他熟悉,萧臣每次给他送羽针都用这个装!
玉布衣当即起身,过去打开檀木盒。
不多不少,三枚羽针。
惊喜之余,某食神眼珠儿一转,立时跑过去打开窗棂,扯着嗓子大喊,“本食神在开玩笑哟!”
深夜寂寥,对面花间楼都熄灯歇业,整个朱雀大街静默无声。
忽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飘际过来。
“那你还真是蛮调皮的……”
离开金禧楼的萧臣本该回天牢,还有一件事没办。
但在回去之前,他想看温宛一眼。
御南侯府,墨园。
今夜风静,萧臣意识到园中无人,轻浅落足。
他原想在外面瞧一眼就走,可见屋内烛火微燃,里面却无人走动,心中忽有一念。
若然温宛晕倒,烛火烧到幔帐之类岂不危险!
萧臣不待细思,直接走到房门处,犹豫也无,推门而入。
没插门闩,隐患。
待其走进内室,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温宛,瞬间悬起的心才算安稳。
他呼出一口气,正打算离开,视线却被那张微红的小脸吸引。
萧臣停在床榻旁边,鬼使神差坐下来,默默盯着那张脸看。
温宛哪里都好看,眼睛闭起来那两排小扇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蝶羽。
许是喝酒的缘故,唇色异样鲜红,微微嘟起的样子……
萧臣视线落在那抹粉嫩红唇上,身体情不自禁低俯。
轻轻碰触的瞬间,似有一股电流从心脏穿过四肢百骸,击的他猛然抽身,双目瞠大。
心跳如鼓。
仿佛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又在内心里欢喜雀跃。
那种奇妙的感觉,震的他好似雕像坐在那里,不敢动,不敢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亲了温宛?
龌龊至极啊萧臣!
就在萧臣愧疚起身想要离开时,床榻上某县主突然挺坐起来,一双眼瞪如铜铃,死死盯住萧臣!
太过突然的对视,萧臣汗毛都被那道光盯的往后直飞。
“对对对……对不起……”萧臣满脸通红,支支吾吾。
嘘-
不想下一秒,温宛突然抬手作个噤声的动作,顺便打了一个嗝。
萧臣愣住,四处看时不见有人。
待其回头,温宛又躺回去,酣然入梦。
酒气。
温宛刚刚打嗝的时候,酒气扑到萧臣脸上。
房间里静下来,萧臣轻轻吁出一口气,平静后见温宛锦被滑到胸口,替她拉起被子,掖好。
看着温宛睡熟的样子,萧臣忽的抿唇,会心抿唇。
离开之前,萧臣吹熄蜡烛。
时间紧迫,他纵有不舍仍要回到天牢。
与邢栋跟司马瑜不同,邢风岩是主谋,他被关在单独的死囚牢。
萧臣戴着面具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跟恐惧,就只坐在角落里,抬头冷视,“你是谁?”
“我可为你邢风岩,留下一子。”
邢风岩失声笑道,“将死之人你也骗,这可不好。”
“将死之人,为何不愿赌最后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