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布衣的人生信条,钱攥在自己手里,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是以这两天万念俱灰之际,他没叫殷掌柜到万春物镖结算走镖的钱,毕竟在受到温宛雷霆暴击之后,他一点儿也不想从自己口袋里往外掏银子,肉疼。
房门开启,万春枝依旧是男子打扮,锦缎华衣,长身玉立。
百人富豪榜里女子占三成,前五十占一成,前三十有五位,前十只有一位。
万春枝能排在二十八靠的绝对不是运气。
鉴于此前万春枝给金禧楼行了方便,玉布衣自是起身相迎,勉强挤出笑脸,“不知万当家亲自过来结算镖银,布衣有失远迎。”
几乎同时,玉布衣心里躁动已久的小恶魔突然跳出来。
一百来两的行镖钱!催什么催啊!
本食神财大气粗,还能差你那点儿钱!
不知道本食神现在往外掏钱费劲咩!
万春枝落座,多看几眼玉布衣,“几日未见,食神清瘦不少。”
“近日吃斋……”
玉布衣尴尬一笑,“我已经叫殷荀去拿银子,万当家稍等。”
“镖银之事不急,我此番来是给食神带了一个好消息。”万春枝端直坐在那里,眉宇间英气十足,“项庸那边已经答应我,自明日起不再截断金禧楼在皇城的采买,食神以后都不必在外面购买食材。”
太过意外的惊喜,玉布衣连笑都笑不出来。
他盯着万春枝许久,终于挤出一句话,“再说一遍……”
“项庸之事我已经替金禧楼摆平,食神当知我此番来的用意。”万春枝在等玉布衣的诚意。
大落大起,大悲大喜!
玉布衣二话没说,起身走到万春枝面前,扑通就是一跪,“救命之恩,布衣愿意献身!”
万春枝表情凝固,渐渐皱眉,“食神在与我开玩笑?”
玉布衣僵在那里,眼珠动了动。
“食神猜不到我来的用意?”万春枝眉宇紧拧,前两次她还不觉得,现在看来,眼前这位食神脑子似乎不是很好使的样子。
就在这时,房门开启,殷荀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走进来。
眼前一幕让殷荀停住脚步。
进,还是不进?
太尴尬了,玉布衣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钻进去!
“近日压在本食神身上的担子太重……”
玉布衣缓慢起身,看向万春枝,又瞧了眼殷荀,“不好意思,脚滑了一下。”
待殷荀把茶水端到桌边,斟满后退出去,玉布衣故作高深将手指伸进茶杯。
烫……
万春枝挑挑眉梢,没说什么。
‘丁槿’
看到玉布衣在桌上划的字,万春枝眸色转暗,心底生寒,“多谢。”
“不谢。”玉布衣就想万春枝快点儿走!
看似镇定的某食神,心已然撞墙。
他这辈子出过的丑加在一起,都没有刚刚跪求失身销魂……
羽林营,校场。
萧臣坐在望台上,远远看到那抹娇瘦的身影走过来。
太阳毒辣,温宛就像是一株被阳光晒到打蔫的小草,低着头,走的很慢。
距离太远,萧臣看不清那张小脸上的表情是思考,还是单纯只是想发呆,没有喜怒,没有悲欢。
第一次,他目不转睛看着眼前女子,没有回避亦不彷徨。
温宛知道萧臣在校场,她直直的走过来,一路都没有抬头,哪怕坐到萧臣往下一个台阶,依旧没有开口。
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她几乎就要脱口告诉祖父無逸斋里两个弟弟被孤千城打到半死,莫说比武,眼睛瞪大些都费劲。
可话到嘴边温宛忍住了。
她怕祖父会一时冲动去找孤千城算账,她已经连累两个弟弟了,不能让祖父因她受累。
“温县主打算怎么办?”萧臣突然站起身,走到温宛下面一个台阶。
阴影笼罩下来,温宛下意识抬头,“嗯?”
“本王从郁教习那里知御南侯府两位公子被人夜袭,刚刚郑元帅又说孤千城想要在三日后设擂挑战,御南侯府岂不是无人应战?”
“有的。”温宛抬起头,迎上萧臣迟疑的目光。
萧臣垂眸,看着完完全全罩在自己阴影下的温宛,指尖微动。
温宛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魏王把我忘了,御南侯府孙子辈也不是只有少行跟君庭,我也算。”
逆境困局,哪怕萧臣都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却未曾想温宛已经打算出战。
“如果本王没记错,县主在無逸斋时主修文治。”萧臣转过身,面向温宛,周围景致渐渐模糊成雾,他眼里只剩下这个女人。
纵然温宛瘦小,坐在那里方寸之地,可萧臣的眼睛里似乎也容不下别的什么。
“不论胜负,温宛都要出战。”这是她自出主营就作好的打算。
萧臣静静瞧着温宛,却在下一秒突然转身,喉咙略紧,“你没想过后果吗?”
那份宣泄出来的情愫,哪怕强压亦在萧臣胸口起伏不定。
“不是赢就是输,可我不想输。”
温宛呆了呆,抬起头,“魏王能帮我吗?”
温宛其实也只是那么一说,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呢。
萧臣望着偌大校场,早就不再是一滩死水的心境仿佛有风吹过,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
“比箭术。”
温宛愣了一下,“对擂不是比功夫么?”
“什么能赢,就比什么。”萧臣重新转回身,“本王虽未见识过孤千城的箭术,但县主的箭术绝对是上成,只要发挥稳定,当不会输。”
萧臣的确是这样的想法,但若有变。
但若有变,还有他……
温宛猛的站起身,原本暗沉的眸子陡然闪出璀璨光彩。
她激动过去,拉起萧臣手臂,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是初晨沾染露水的荷花,微微轻晃,露滴弹落在水里,画面美不胜收。
“魏王说的极是!比箭术!比箭术我不输他!”温宛从骨子里透出自信。
萧臣喉结滚动,视线落在温宛手上。
温宛没什么意识,“可我已经很久没练,魏王可否陪我一起?”
“好。”
萧臣行事素来有始有终,主意是他出的,他自会负责。
昨夜攒尖屋顶,萧臣听着温宛的哭声从一开始呜咽,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许是哭累了,温宛的呼吸渐渐匀称。
他忽然分不清前世今生……